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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94)

作者: 岚山雀 阅读记录

李云辞垂眸在桌旁坐下,起了筷子用了起来。秦氏又是只用了几口便不用了,李云辞心下有事,也没有什么胃口,故而不曾多用。

秦氏瞧在眼里,关切道,“怎得用了这些便不用了?可是今日小厨房里头做下的不合口味?”

“眼下已是盛夏,难免泛暑热,故而少用了些。”

秦氏微微颔首,朝外吩咐拿碗酸梅汤来。

“正午便差人做下了,眼下想来凉透了,清凉解暑的。”

闻言,李云辞心下一顿,面上沉沉若水。

不多时,赵嬷嬷端了两碗入内,“王爷,酸梅汤是老夫人亲手做下的。”说罢,将酸梅汤置于二人跟前,又退出门去了。

秦氏眼角带着笑意,催促道,“快些尝尝。”

李云辞抬眸望了一眼秦氏,复垂首,端起碗盏,轻轻抿了一口。

杨梅的壳亦全剔除了,却因着不曾用冰镇,故而杨梅的酸味和冰糖的甜味便都不那么爽口。

那头秦氏浅笑盈盈得瞧着,待见李云辞入口了,才轻声道,“原是要用冰镇才好,只这样的夏日里头,贪凉了怕是伤脾胃,故而不曾用冰,只是做下后放凉了的。”

李云辞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屋内一阵静默,屋外夏风掠过繁茂的枝叶,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秦氏复启唇,“这几日,我瞧你去寻雁堂很是勤快。”

李云辞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不曾多言。

秦氏挑眉,望了眼李云辞的被烛火晃动着晦暗的眉眼,细细瞧了神色,“是她?”

话问出口,李云辞仍旧不发一言。

秦氏沉了面,“既寻到了,便早些接回府来,也好堵一堵外头人的嘴。”

见李云辞仍是不作声,秦氏一时敛眉,“莫不是不想回?”

“从前你们房里头的事我也不想管,如今是关乎梁王府的颜面,堂堂梁王妃,沦落在外头替人刺绣,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成何体统。”

秦氏说到最后,脸色微沉,已是隐隐有了怒意。

李云辞原最是孝顺之人,李韫政去后,待秦氏更是扇枕温袭。

只如今,秦氏的言之凿凿,在李云辞听来,却觉疲累万分,抬手轻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

“从前我们房里头的事母亲管得少么?”

“成婚第一日母亲便将我罚跪在祠堂了。”

“母亲以为我与她行了房?”李云辞唇边溢出了浅笑,似是自嘲道,“我与她,最是清白不过。”

秦氏想来也不曾想到,面上愕然,少顷,面色如常道,“你本就在热孝,先头与贺氏成婚亦是因着圣上之命不可违,我不让你们行房倒成了我的错处了?”

“既热孝中成婚乃无奈之举,母亲又为何要提与东珠之事,是与她成婚便是有违伦理,与东珠便不是?”

李云辞一字一顿,竟将秦氏说得哑口无言,当即落了面,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你如今是被鬼摸了头了,你是何身份,三两头地往绣坊跑,你如今衙署公务可还有细心办着?眼下为着这样一个女子对我不敬!”

“我这样的年纪,半条腿都踏入棺材板了,这般事事为你着想为你周旋,你就这般忤逆于我?”

这几日他总是在寻雁堂周围打转,衙署确实已许久不去,沾既才刚被劫,若换了平日里,李云辞定然是愧怍不已,可眼下,他心下千头万绪扰成一团乱麻,胸臆间教旁的什么充斥了,已是不吐不快。

“母亲所说的替我着想为我周旋,便是问她喜用什么馅儿的汤团子,又问她可否愿意替我再娶个侧妃回来?”

“母亲想来是不喜她吧,既不喜,何以要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让她误会,既做出了欢喜的模样,又为何要她替我另娶?”

“母亲先头说,东珠自小没了母亲,你便总是怜惜她。只母亲可否知晓,她亦是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秦氏面色煞白,几乎是从唇角冷哼出声,“东珠是自小与你一道长大的妹妹,她是谁人?她不过是圣上派至你身边刺探于你的一个探子罢了!如何与东珠相提并论?”

“我要你纳颖婉,你不应便罢了,我要你娶东珠,不过是为着日后我走了好安心,东珠心地纯善,又欢喜你,贺氏心下如何想你,你不知么?你教这样一个人在跟你跟前,让我如何心安?”

李云辞蹙了眉头,望着秦氏的眉眼,“那日我遇刺,是她护我救我,若不是她,我眼下恐都不在母亲跟前了,何以到现在母亲仍要这般看她。”

“母亲视东珠为己出,可曾想过,她亦是她母亲所出,将心比心,倘或今日远嫁的是东珠,若东珠的婆母在东珠入府不过一年便要她替夫君另娶,东珠又该如何自处?”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①,母亲待我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可母亲待她又是如何,她又是如何待我,又是如何待母亲的?”

“母亲年岁渐老,怎的现下连心也要盲了么。”

李云辞说罢,再不去瞧秦氏的脸色如何,径直起了身,推门出去了。

外头的赵嬷嬷一直在檐下,如何听不到内里的动静,待李云辞走了,随即迈步入内至秦氏跟前,见秦氏只背脊挺直地坐着,眸中定然,唿吸渐促。

赵嬷嬷心下担忧,轻声唤了一句,“老夫人?”

秦氏望着面前空了椅子怔神,又侧转过头瞧了眼那不过抿了一口的酸梅汤,那是她熬了一下午的酸梅汤,小火炖了再用勺儿一个个剔壳,入了冰糖再慢熬,凉透了才放置小厨房候着他的。

终是一个忍不住呜咽出声,侧身抱住赵嬷嬷的臂膀,当即落下泪来。

赵嬷嬷原是秦氏的陪嫁,跟在秦氏身边多年,听着秦氏那云愁雨怨的一声声抽噎,直将她的心都要打碎了,只得低声劝慰道。

“老夫人莫要伤心了,眼下王爷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日后便会知晓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这抚慰之言,赵嬷嬷再看秦氏,却丝毫没有收歇之意,衣袖上头一丝暖流缓缓透过绢布侵入她的臂膀。

一时无言,只得抬了另一只手轻而又轻得将秦氏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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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院中寂寥的蟾月将孤影投入盈盈一汪瑶塘中,微风拂过将塘中静静卧着的月影扑碎成粼粼波光于塘间晃动。

李云辞步履沉缓地行在九曲回廊之上,那廊柱与廊柱之间挂着的灯笼火光盈盈,与辉月相交,甫至他的足下,称着他的身影萧索疏条。

那日在见着贺瑶清留给他的信,他才知晓她的艰难与他的混账,可他遍寻不得,只当再无弥补的机会。

眼下寻着了她,她竟哪儿都不曾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原想着她身无分文,会如何困苦,若是做了绣娘,每每熬夜点灯太伤眼睛了。

只他当真半点也不了解她。

她不曾去做绣娘,而是开了一间绣坊,生意那样好,俨然是日进斗金之态。

连她铺子里头的酸梅汤都做得这样好,她入府许久,他竟不知她还会做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