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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萱(183)+番外

远处火光熊熊,染赤一整片夜空,热汗顺着额角眉心淌下,这种生与死之间的豪迈之情,仿佛将人的血液都要点燃,身边的人高声急呼要留下,甚至有人哭了。

清冷如同卫桓,也不禁被渲染,胸臆间有人么鼓噪着,仿佛要冲破血脉喷薄而出。

只不待他理清这是什么,徐乾一把扯过他的马缰,“你赶紧走,说不定,还能率援军回来救我!”

他收住笑声,抽出匕首狠狠扎在卫桓的马鞧上。

膘马吃痛,嘶鸣一声,狂窜而出。

“都给老子走!”

徐乾怒喝符非何浑一声,符非何浑和卫桓是一队的,徐乾所在的一队也在怒喝另一队袍泽,纷纷如法炮制,驱赶他们离开。

一队人被驱赶着离开,另一对队人目送,紧握手中的兵刃。

“替我照顾嫣娘!”

“不!”

“你们自己照顾!”

符非何浑稳住身体回头怒吼:“挺住!我们马上就带援军来!”

徐乾哈哈大笑:“好!我等着!!”

“我们等着!!”

符非何浑泪水涌出,眼前模糊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此时此刻,铮铮铁骨的汉子泪撒一片。

卫桓没有落泪,只喉头隐隐有一种哽热之色。

他倏地回头。

夜色中,徐乾身形渐远,只眉目异常清晰。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

他忽想起旧时姜萱情绪爆发时和她的对话。

“从前你没有的,现在都有了。”

“徐乾如何?贺拔拓薄钧如何,陆延又如何?”这就是兄弟情,战友情。

她手放在他的左胸膛,和他说:“阿桓,你用心去感受好不好?”

用心去感受。

他恍惚感受到了,这一刻胸臆间有什么在翻涌着,剧烈的,滚烫的,以至于越过了那层让一直让他束手无策的厚厚隔膜,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卫桓很清晰的意识到,他不想徐乾死。

也不想这一千五百命毫不犹豫留下来为他断后的兵士死。

马鞭“啪”一声重重抽在马鞧上,以最快速度往前急奔。

“快!”

呼啸山风中,马蹄落地又重又急,身后追兵的声息却停顿了下来,被截住凝滞不前。

“轰”一声滚雷骤起,在山峦间滚动而过,闪电照亮清晨的山林地,一阵狂风过,“噼里啪啦”的雨点急速打下。

雷鸣电闪,暴雨倾盆,浇得马匹睁不开眼,卫桓立即撕下一幅内衫,将马目蒙住,驱它全速飞奔。

马蹄踏翻泥水,溅得军靴污黄一片,下一瞬又被大雨冲净,只根本没人顾得上看它一眼。

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瓢泼大雨中的宽敞官道,只觉太过漫长一眼望不见尽头。

符非何浑一抹眼泪,急声:“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冲出山道。

陈拓率三万援兵刚刚赶至。

陈拓看清当先冲出的正是卫桓,才要迎上前急问,后者却一息不停直奔至阵前,

他一勒马缰,胯.下膘马直接倒地,急喘不起。

卫桓动作毫不停滞,直接扯下一员骑兵,翻身重新上马,一扯马缰:“众将士听令!”

“立即沿山道直入,救援徐乾等!”

符非何浑等人才出尽,他已一扬马鞭,直冲而入。

……

三万将士急行军,已最快速度原路折返,符非何浑等人心焦如焚。

一过去近一个时辰,再折返,又是近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凭一个葫芦口。

不敢想,一想心脏就禁不住战栗。

他们急切要折返,但又很害怕,怕自己迎面撞的是河间军,徐乾等人等不及他们已全军覆没。

卫桓神色绷得极紧,连续被大雨浇了一个多时辰,他白皙面庞被浸润更显冰冷,唇角抿得紧紧的,越接近葫芦口,他唇角就绷得越紧。

“哗哗”暴雨声中,他侧耳倾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他骤一抬首,高喝:“都快一些!”

说着,又狠狠一扬鞭。

隐隐约约,他听见前方还有战斗的声音,虽已绷得极紧,如强弩之末,但到底未曾全军覆没。

希望大生。

卫桓甩开陈拓薄钧等人,一马当先疾冲而上。

……

前方葫芦谷。

战况极其惨烈。

大雨冲刷着堆积一地的尸首,鲜血混着黄色泥水,褐红一大片,如同血泽尸谷。

徐乾率一千五百命精卫死守已将进两个时辰,第一个葫芦口他们守不住,已退至第二个葫芦口。

一千五百人,死伤九成,还能继续站起的只有百余人,刀砍得卷了刃,他们捡起同伴的,咬着牙,一个倒下后面立即补上,坚决不肯让出半步。

徐乾一直立马在最前方,铠甲划损,刀痕处处,上臂大腿各一支箭矢,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浇下,殷红雪水沿着他的铠甲下摆滴答流淌。

伤势多且重,失血过多,他已是强弩之末,仍在战在此处,全凭一口气。

他悍勇至极,砍杀河间精兵无数,即便这般伤势都未曾倒下,仍在死死立着。

丁桥大怒,再次抄起长弓,搭箭拉弦,瞄准徐乾心脏。

徐乾身上的箭伤,都是拜他所赐,长久厮杀下来,总有避不及的时候。

“嗖”一声尖锐箭鸣,徐乾察觉,只他已将近力竭,身躯力气渐渐流失,手臂开始有些抬不起,只咬牙提了一口气,勉力一侧身。

“噗”一声闷响,长箭正中他肩膀。

徐乾定了定,终挺不住,晃了晃,高大身躯轰地往后一倒,溅起泥水一大片。

“将军!!”

有人抢上前补了位置,另有人急急拖动他,他睁了睁眼,却觉得眼皮子沉重,难以支撑。

余光中,有银芒闪烁,是丁桥立即补上一箭,箭矢迅若奔雷,再次直射他心脏。

徐乾明知,只他却再无余力挪开。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了。

战死沙场,于武将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他并无什么遗憾。只若问眼下记挂,却还是有的,他卫兄弟大概已于援军汇合了吧?希望援军不要出纰漏,这样就很好。

一瞬思绪,箭矢已激射而至,徐乾喘了一口粗气,勉力动了动,却挪不开。

身边有短促的惊呼声,身遭很吵杂,他脑内却很安静,垂死一瞬,心下一片坦然,无畏,无悔。

他眼眨也未眨,静静看那支利箭“嗖”一声已袭至身前,明晃晃的箭头直直插他心脏,已触及他的铠甲。

他坦然待死。

然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突兀“啪”一声。

有三支强箭后发先至,自他后方而出,激射箭矢穿透雨幕,正中那支将将触及他的铠甲的箭矢,“啪”地一声锐响,将其一击而下。

“将军!”

安静如潮水般退散,吵杂重归耳内,身后亲卫大喜高呼,又狂喜:“援军来了!府君回来了!!”

隆隆的雷声暴雨声中,隐隐有一种地皮震颤的声浪接近,方才已有人听见了,只死死支撑的众人无暇回头,也不敢回头,杀得麻木的他们怕是幻觉,怕这一口气泄去了,就将立时如沙堡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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