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骤不及防,黑暗里一个声音,猛抬头案侧有一个人影看过来,符亮唬了一大跳,须臾才反应过来:“……邹伯父,你来了怎么不点灯?”
这邹伯父有几分无语:“你帐内灯油烧尽了也不让人添,我刚吩咐了。”
低阶军官没有亲卫,不过使唤巡逻小卒即可,当然,小卒不会特地给你入帐检查。
灯油后脚的送来了,灯点起,帐内终于亮了起来,符亮重新站起拱手:“亮拜见邹伯父。”
姿态端正,正经行了一礼。
原来这位邹伯父,邹平,正是符亮的未来泰山大人。
符亮和邹平长女定亲已有二年,六礼走了五礼,就等着明年开春就迎新妇进门,关系可谓十分之亲密,仅次于符石。
邹平见符亮脸色十分难看,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符亮是刚从他爹帐内回来的,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邹平眸光微闪,问:“又是你那卫家表兄弟?”
符亮抱怨过不止一次,很多消息来源也是从邹平这边得来的,被一问,当下压不住心中郁愤,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也不知,这是我爹还是他爹,我苦苦哀求都不应,偏就是顾着那小子。”
符亮咬牙切齿:“也不知他给我爹喝了什么迷魂汤?!”
神色阴郁,目光怨毒,白皙俊朗的面庞竟有几分扭曲。
邹平盯了他半晌,忽探身近,低声:“既如此,不妨将他除去。”
他做出一个一剑封喉动作。
符亮一惊,大喜,忙回头:“可以吗?邹伯父?你有法子?!”
邹平也是裨将,虽管的军需,但也是从军多年的人,人脉自然是有的。
一时心脏狂跳,符亮低声急问:“邹伯父,你有什么法子?”
邹平又盯了他一会,才附在他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大军明日入夜倾巢而出,按计划袭战西羌,西羌已得报,正在备战迎敌。”
这个不出奇,定阳军动作不小,西羌的哨报和细作,本来也没打算能瞒得过的,届时各看本事。
是不出奇,只邹平就这么平铺直述出来,符亮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在意,只专心听除去卫桓的法子。
邹平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耳语:“若得了进军路线图,送去西羌,让羌兵提前设下必死伏圈,他定一去无回。”
什么?
进军路线图?!
送去西羌?!
符亮一悚,险些惊呼出声,被早有准备的邹平伸手,即时捂住嘴,他立即回头望去:“……邹伯父你?!”
一脸惊悚,嘴被捂住声音含混,但两人都懂的。
邹平耸耸肩:“从军拼杀,脑袋挂在裤腰上,要么为权位,要么为钱财。这年头乱哄哄的,我只是想给多攒些家底。”
“你放心,那边会不知晓我的身份。”
符亮狂跳的心这才缓和了些,可想想他摇头,若定阳军大溃甚至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邹平道:“那自然是不可能多给的,咱们只是想得钱财。”
他说:“像昨日丁大公子贪功冒进,他那支损兵折将,不也是没事。”
符亮一想,也是。
邹平附在他耳边:“就一万八千的一小支分兵,我们得了钱财,又除了那个姓卫的,何乐而不为?”
“可,可我们哪有进军路线图?”
“我们是没有,你爹不是有吗?”
符石是陆延手底下的裨将,他这人上阵冲锋不算了得,不过处理文书和绘画舆图的能力却十分出色。全军总进军路线图他未必有,但陆延所领的左路分兵总图,他肯定沾手。
“你去你爹帐内找一找,若找到了,就描一张出来。”
昏黄沉沉的火光中,邹平半张侧脸隐在阴影内,语带蛊惑:“如此,必能除了那姓卫的小子,一劳永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符亮呼吸变得粗重,鼻翼翕动,白皙的脸皮涨得通红,邹平垂眸看着,这才无声把藏在袖中的短匕收了起来。
他拍了拍符亮的肩:“你仔细想想,若有意,今夜就得将东西给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嫉妒是魔鬼,看符亮怎么选择了……
笔芯!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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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邹平说完,就走了。
留符亮一人在帐内独坐。
他低着头,脸色阴晴变幻,久久不动。
直到油灯灯芯烧到杂质,骤“嘶嘶”几下轻响,他骤然回神,“霍”地站起。
小滴漏“滴滴答答”,距离他离开父亲帐篷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若要动手,需立即动身,否则就不保险了。
一阵冷冷夜风灌入帐内,豆大的火光“噗噗”几声险些熄灭,帐内忽明忽暗,越发显得窄小.逼狭。
符亮蓦地抬脚,往帐外而去。
脚步初时有些慢,几步后就快了,匆匆往符石营帐方向去了。
到了地方,他问:“我阿爹呢?”
守帐亲卫禀:“符将军去了陆延将军处,还未回?”
“还未回吗?”
符亮蹙了蹙眉:“罢,我进去等吧。”
话罢,他撩帘入内。
这是常事了,亲卫也未曾阻。
钻得这唯一空隙,入内后,符亮未敢莽动,先坐着听了一会外头动静,而后站起迅速翻找。
这非休憩时,帐内灯火是常明的,因此给予了符亮方便。出征在外,营内内布置都是尽量简单的,只他翻遍长案和左右匣箱,仍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在内帐?
内帐乃私人起居之地,布置更简单,应不会。
那应该是……暗格。
这等厉害的物事,自然不会大咧咧放置在外,得慎防被细作盗取。
但符亮到底是符石的亲儿子,长在身边二十年,对父亲的起居习惯很熟悉,来回扫视帐内摆设,试了几个位置,到了第三处的屏风底座,“笃笃”一个隐蔽凹位敲出中空的声音。
他登时一喜。
手试探一阵,“咯”一声轻响,底座弹出一个很窄小的木屉,里头叠放着一张羊皮纸。
打开一看,果然是左路进军总路线图。
心脏怦怦狂跳,但符亮动作一点不敢慢,急忙铺纸蘸墨,按着舆图描绘。
只要不要求比例一模一样,再复杂的舆图,粗描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很快,他就描好了。
将原图折叠好放回去,描图也顾不上多晾,匆匆折叠塞进怀中暗袋。
符亮仔细检查,确定无任何痕迹,而他待着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装作极不耐烦,一甩帐帘:“和我爹说,我来过。”
大步离去,很快转了一个弯,将灯火通明的大帐抛在身后。
成了!
符亮这才大松一口气,当下也不迟疑,匆匆大步回了自己帐篷。
吩咐巡逻小卒不得入内,他掏出描图,打开细细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