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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萱(8)+番外

“先给你把药换一下。”

卫桓腹部那伤口,当时怕血重新溢出,就着血帕子就包扎上了。其实这不好,这伤口还脆弱着,若是血干了一揭,保管撕得鲜血淋漓。

既然都要换药,早比晚好。

卫桓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姜萱上前,解开他身上的布条。这回卫桓是醒着的,就好办多,不费什么力气,十分顺利。

血帕子其实已经快干了,好在还未彻底干透,小心翼翼给揭开。

疼是肯定疼的,虽卫桓没吭声,但揭到伤口位置时,腹部肌肉猛一下绷紧了。

“很疼吧?我轻点。”

卫桓慢慢放松肌肉:“没事。”

没事是不可能的,姜萱暗摇了摇头,手上很麻利,给他用水快速清洗。

清洗干净,接着就该上药了。姜萱想了想,从怀里暗袋掏出一个半巴掌大的荷包,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这是她自己备的药。

倒不是没有其他药,在山道等卫桓清醒那会,她在那几个河间军身上掏了好些东西出来,伤药银钱短匕之类,她选着收了一些。

伤药肯定有的,但都是普通货色,肯定比不上姜萱自己的。她身上金创药是精心准备的,最上等,说不逊色于宫廷药物可不是假话,消炎愈创绝对一流。

现在掏出来,一是救人救到底,毕竟止血不过治伤第一步罢了,消炎不给力后果非常严重。

卫桓才十六,比她都还小几个月,若这么死了,也实在太可怜了。

二来,如今还身处丛林,三人暂同行,就当增加武力值了。

别看卫桓伤势不轻,姜萱并不小觑对方的爆发力,若再遇上孤狼之类的,他绝对比她有办法。

好药虽然珍贵,但也算用得有意义。

姜萱十分麻利给卫桓伤口厚厚撒了一层,覆上刚才让姜钰裁一截里衣叠成的新帕,布条就不换了,没这条件。

然后重新取了一筒水来,从荷包里取出消炎退烧的药丸,让他和水服下。

“这药挺管用的,你连服几日,熬过前头这几天,应就不怕了。”

姜萱也是疲得厉害,守夜什么的实在有心无力。处理好卫桓伤势,再次检查一次四周及火堆,就撑不住了,直接一头栽倒在小弟身侧那草垫上,眼睛已闭上。

篝火“噼噼啪啪”,橘红火苗跳动,姜钰小小声打着呼噜,很快的,姜萱的呼吸也变得平缓绵长。

她几乎转瞬就睡着了。

三人安静躺着,深秋黑寂的夜里,远远有零星几声秋虫嘶鸣。

须臾,本以为已睡着的卫桓睑睫动了动,无声睁开眼睛。

……

夜凉无月,几点星子孤零零缀在墨蓝的天幕上。

卫桓的目光,沁寒尤胜那孤星几分。

伤口很疼。

只躯体上再多伤痛,也无法掩盖他胸臆间的愤恸。

这一个月间,卫桓的人生翻天覆地变化,将他一下子从人间打入地狱。

得韩氏吩咐的下仆,连薄棺都不给,一张破席卷了,直接将卫氏尸身抬至乱葬岗。

那天大雨滂沱,冒雨连夜急赶而归的卫桓跪在泥泞中,亲手扒开薄薄的黄土,扒开七八具同坑新骸,最后他扒开草席,看见一具赤.条.条的青白尸身。

卫氏一双眼睛大大睁开看天,尸身淤青伤痕遍布。

卫桓痛哭失声。

他十六了,长大了,正在寻摸去路了,他打算再过几个月,就带他的母亲离开颉侯府。

颉侯冷漠,卫氏失宠日子渐难捱,这公子之位,他毫不留恋,自己总能养活她的。

可今日,等待他的却是一具冰冰冷的尸体。

母亲竟是被人生生折辱而死的!

无心无情的生父漠视,阴险辣手的嫡母设计,最后魂归离恨天,就这么被破草席卷起,随意扔了出去。

瓢泼的大雨,漆黑的寒夜,他仰首,痛声悲鸣。

刻骨恨意!

重新埋葬了母亲后,卫桓提刀去了颉侯府,他等了二日,等到了韩夫人携子出门赴宴。

白刃一闪,鲜血喷溅。

他要将仇人一一亲手刃之,已祭奠母亲在天之灵!

韩夫人还有一子,卫氏被成功设计,少不了他这嫡长兄的大力配合。

卫桓逃离后,不等伤养好,就开始关注嫡长兄行踪。

也是上天有眼,托了彭越之功,青州河间联军大败,二者溃逃四散,张大公子身边仅剩七名近卫,惊惶逃入昌邑东北群山。

卫桓尾随,伺机攻其不备。

只他到底伤未痊愈,又以寡敌众,血战一场,两败俱伤。

倒地时,头部重重地磕在石块上,他挣扎着还是晕厥了过去时,卫桓是极不甘的。

他还没复完仇!

侮辱害他母亲的仇人还没杀完,包括他那个高高在上生父!

但他实在是撑不住,眼前泛黑,失去意识。

原他以为自己会死的,但最后,他没有。

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人给他止血包扎。他以为是臆想,深山野岭哪来的人?就算有,怕是敌对取他性命来的。

不想却是真的。

卫桓侧头,往左边看去。

篝火噼啪,红橘的火苗跳动着,姜萱挨着小弟,微微蜷缩睡得正沉。

山凹不大,三人最远距离不过两臂,火光映照下,她侧脸极清晰。

小巧唇鼻,一双弯弯的柳叶眉,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白皙秀美的面庞难掩倦疲。

没错,是那个昔日优雅雍容的姜大女郎。

她旧日对他无丁点好感,他亦素厌这些所谓世家公子女郎的高贵姿态,两人吵过架,两看生厌。

不想,她会出手救他的命。

卫桓这一辈子,无兄弟姐妹,无深交友人,旁人从不会助他,他更不会帮人。

孤独跋涉十数年,不想到了背叛亲离千里追杀的绝境底下,却有人愿意出手相救。

她不是极恶他的吗?

有疑惑,有不解,卫桓的目光有些复杂,定定看了半晌,才慢慢移开。

终究是伤势不轻,药效上来了,扫视篝火外几眼,阖了阖目,卫桓亦沉沉陷入昏睡。

……

姜萱一觉沉沉,无梦到翌日。

她是被冻醒的,睁眼时天还未亮全,林间半昏半明,篝火已燃尽了。

姜萱忙坐起,立即“嘶”了一声。昨日奔走未停,睡醒后遗症就来了,大腿至足底酸僵,一动,即时一阵麻痛。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忍忍就过去了。她重新捡了些枯枝把火燃上,将昨夜特地剩的板栗也扔进去,才往十数丈外那条溪流行去。

“阿姐!”

简单洗漱回来,姜钰已经醒了,急慌慌冲出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别怕,阿姐在。”

姜萱心疼,摸摸他的脑袋,抬头看去,见卫桓也醒了,已撑着坐了起来。

方才起身时瞄过,他脸色颇苍白,好在未见赤色异常,现在是没发热的,不过昨夜就不知道了。

递给他一条湿帕,他接过,姜萱坐下,给弟弟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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