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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54)+番外

作者: 月色白如墨 阅读记录

“不,不能这样......”

林言思绪混乱,下意识劝道:“这不值得......而且法院,检察官,他们不是沆瀣一气的,总有人,总有人会站出来为公义说话——”

他话音未落,却蓦然顿住了。

——他看见了顾丽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透着半生的艰辛劳苦,也曾经孕育过希望,但那希望最终被命运狠狠磨灭,将她的一切都践踏进了泥中,只留下灰烬一般的绝望。

“也许是的。”

顾丽木然说,“但那样的人太少了......我这辈子都没有碰上。我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林言默然,如鲠在喉,良久,只低低说:“我会尽力的......未到绝境,请您不要放弃。”

顾丽惨然一笑,含泪摇了摇头,没说话。

也许林言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性格中始终带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天真。

他从事法律行业,理应比平常人见过更多黑暗不公。但他始终都相信着公检法,从未对这个体系产生过丝毫怀疑。不管何时何地,也总觉得,未至绝境,会有生机。

这是坚韧,也是懦弱——

他永远是,也只能是那个心有七窍,才华横溢,却始终狠不下心的林言。

接近中午,林言埋了单,与顾丽在咖啡店门口分开。

他心事重重,思虑着下午去律师所,再为顾丽的案子做一些准备。

然而没想到在十字路口过马路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心悸突然摧枯拉朽而来,疼痛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林言心觉不好,这时绿灯已经快到时间了,但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蓦然眼前一黑,在一辆冲向他的车前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一章

林言出事那天, 陆含谦一早就出了门。

他之前跟林言说, 要送他个惊喜压压惊,不是随口说着玩的,是见林言一连一个多月都沉默不说话,真心想弄个什么东西送他, 叫他高兴一点儿。

恰巧顾兆要去外地挑一只金毛回来送给他堂妹,陆含谦就索性和他一块去了。

这种小事, 原本叫别人代劳就行, 但给林言挑东西么,就像给家里受宠的小雀儿亲手打个笼子,陆含谦乐意自己跑一趟。

心里还挺美的。

他和顾兆一路上聊了林言最近的状况, 到了地方,顾兆挑了只金毛,陆含谦看中只哈士奇。

那哈士奇品相非常正,背部浅灰,胸前雪白, 才半岁, 眼睛还是淡蓝色的, 随着年纪增长,会慢慢变成浅褐。

不动的时候威风凛凛,远远看上去像头小狼——

......动起来则毫无尊严,这么一大个儿, 前腿立起来都快能扑到人腰了, 还对自己的体型毫无清醒的认识, 老喜欢傻兮兮地立起腿晃尾巴求亲亲。

顾兆对陆含谦会喜欢这傻狗感到匪夷所思,但思虑片刻,也想通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陆含谦对自己实质上是个啥东西,倒也有某种准确的直觉。

陆含谦把这小狼似的傻狗领上车,逗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拍照先给林言发微信,邀功似的问他:喜欢不?漂亮吧。这品相正的。

但林言没回他,陆含谦哼哼了声,有点不高兴,把手机扔到后座。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总归没忍住,给林言打了个电话想叫他去看微信。

但少见地,林言竟没有接,手机嘟嘟两声,提示已关机。

那个时候是下午三点,远没到下班的时间,按常理林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关机的,他怕错过委托人的联系。

陆含谦有些莫名,试着又拨了两个,但同样无法接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省人民医院。

林言双目紧阖,脸色青白,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推车上。几名护士围在他身边,张皇失措地快步往手术室推,急匆匆冲通道里的病人喊:

“快让一让,让一让!急救病人!!”

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欲哭无泪地逢人就解释:“不是我撞的他!是他自己昏倒了,我刹住了,跟我没有关系!”

他握着林言手机,试图给他最近的联系人打电话,让对方来付医药费。

结果林言的手机为保护案卷信息装了严密的设备锁,当他第二次输错密码的时候,手机就瞬间自动关机,再也无法开机了。

“警/察同志,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碰都没碰着他!”

男人紧紧抓着交/警,慌张无措得简直要哭出来:“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今天就算是死在医院,也不能赖上我呀!!”

警/察一边做记录一边甩开男人,厌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到时候调监控。人还没死你哭丧个什么劲儿。”

“但、但这医药费谁给啊,”男人哭道,“我已经垫了五百了,难不成还要我付?”

“人家是个律师,”警/察鄙弃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律师证的,会去讹你这点钱?再说当律师的哪个不是为民发声,你难不成要让他因为这五百块钱躺手术室外头等死?”

“他当律师又没有给我打过官司!”

男人理直气壮,朝周遭围观的病人拍手道:“那狗娘养的老板无缘无故扣我工资,给走后门的当官,哪个替我说过公道话!老子的日子好过呀?今天倒血霉,给他个碰瓷的找死鬼倒贴五百块钱!”

此话深得人心,真情实感,引得群众们都有共鸣,不禁纷纷点头。

漠不关己的围观中,半晌,只有得到消息的小护士急匆匆从外科赶过来。她穿着高跟鞋爬了八层楼,见到警/察,急的快掉眼泪:“林律师呢,林律师还好吗?”

书上说,为众人抱薪者,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自由开路者, 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但也终究只是书上说而已。

林言在下午四点时醒过来。

小护士坐在他床边,眼睛已经哭肿了,见他清醒,声线沙哑地哽咽着叫了一声“林律师”,接着又哭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和林言讲上两句话,医生就进来了,他示意小护士出去,然后将目光落在林言身上,问:“家人说了什么时候过来么?”

林言陷在病床雪白的枕头里,哑声说:“我没有家人。”

“一个直系亲属都没有?”

“嗯。”

“......”

医生默了默,看向林言的眼神似乎带上了某种悲悯:“多大了?”

“7月份25岁。”

半晌,医生轻叹了口气:“行,那我直接和你谈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这种情况,已经没有做手术的意义了。”

***

林言消失了七天。

陆含谦带着他给林言准备的“小惊喜”回去那晚,一直暗搓搓等着林言回来。为了让这条傻狗显得漂亮一点,他甚至摁着这蠢货在脖子上扎了个丝带。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九点,林言给他打了个电话。

“出差?”

陆含谦挑眉,瞬时有些不悦:“你之前怎么没提起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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