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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衣冠(22)+番外

作者: 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

人还没走,马秉元突然一把拽住许苏,从随身携带的黑皮箱里取出几沓人民币,一股脑全往他手里揣,他说,这是叔叔给你的零花钱,去古玩街转转,喜欢什么就买。

许苏抱着满手的钱,脑子一片空白,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赌场的包间外头有酒吧,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个穿着相当暴露的年轻男女,男的露着裆下二两,女的袒着胸前半斤,一看就是K粉磕嗨了,正群魔乱舞中。这些人海洛因是不碰的,那玩意儿太猛,沾上就是个死。从许文军到白婧,许苏自认小半辈子就跟毒品结下了不解之孽缘,所以瞧着这些人格外恶心,一直乜斜着眼睛打量他们。

其中一个注意到他的存在,劈头盖脸就骂过来:“看屁看,想死?”

这伙人许苏是不敢惹的,全是又横又不要命的,看丫两眼就冲过来揍你,回一句嘴能直接送你去见佛祖。

许苏转身就走,如水蛇般在人群中蜿蜒而过,悄无声息。这地方他被傅云宪带来过不止一回,也算熟门熟路。

本来想去传说中的古玩街转转,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一个卖货的。

老头是个瘸的,收拾自己的摊子时走了几步,显得十分费劲。不过他的摊子虽小,货品倒是挺繁杂,大件的如古瓷瓶器、皮箱绣品,小件的如佛珠、扳指还有龟龄锁,基本一应俱全。许苏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想买个什么佛家的法器挡灾辟邪,结果却被一只彩色的陶瓷香炉吸引了视线。

两个把手,三只脚,香炉上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手工绘制的,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许苏把东西拿在手里反复赏看,哪知道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行人撞他一下,香炉失手掉在地上,啪,把手断了。

许苏吓傻了。古董这种东西价格不好估算,搞不好就得赔得他倾家荡产。疑心是这瘸老头故意找人碰瓷,许苏微微弓起背,龇牙瞪眼,跟进入战斗模式的猫似的,打算跟对方干架到底,没想到老头主动开口:“我这东西是假的,收你一百五,多不?”

听得许苏狠狠一愣。

“你今天要碰上别人,至少得跟你说是雍乾的东西,讹你一笔,”老头咳了几声,又说,“所以你要记住这个道理,以后在摊子上看东西必须先询价,否则人家说多少赔多少,得吃大亏。”

想到自己方才小人之心了,许苏有点汗颜,便不说话了,专心蹲在摊子前头挑拣。这回倒是学乖了,看一件东西就问一次价,顺便听老头讲解古玩知识,别看对方貌不惊人,绝对是民间鉴宝大家,尤懂明清瓷器。

一老一少,聊得不亦乐乎。许苏天生招人喜欢,东西还没选中,学了一肚子鉴宝知识不说,还将老头的身世背景与家庭情况全打听出来。

也是芸芸众生一蝼蚁,上有八十来岁的母亲,下有先天脑瘫的孙女,苦人儿。听老头说,年前出了一场车祸,肇事司机跑了,没捞着一毛钱赔偿,所幸伤势不在要害,捡了条命。只是瘸腿之后抢不过年轻力壮的摊主,原先古玩街的位置被人占了,不得不将摊子挪了地方。

许苏感到心酸,不禁说:“你又老又残,去闹市地段行乞,不比在这里摆摊儿卖破烂强多了?”

“自力更生挺好,还没穷到那一步。”老头摇头,笑得既挺乐观,又略苦涩,“就是这里市口实在不好,能让我把摊子摆进古玩街里,就好了。”

一晚上因齐天那破案子惹来的不快,此刻烟消云散。许苏发现,他见过这么多名利俱全的上等人,可他们的觉悟竟都比不上这个瘸腿老头。揣着一袋子钱,正愁没地方花去,他想给老头捐钱,又怕对方不接受,索性就找了买古董的借口。

许苏本来也不识货,随意挑了几件东西放在脚边,刚打算走,目光突然被一枚红铜质地的护身符吸引去了。

藏传佛教的百字明咒护身符,红铜小佛像端坐中央,外头有青金石点缀,虽不是什么绝顶稀罕物什,倒也算是一件挺精巧的艺术品。

许苏念过百字明咒,大意是劝人行善积德,消除罪业,然后“佛说同获彼福德”,最终寂静自在。反正这类佛里佛气的东西,大抵都能用来祛厄挡灾。

许苏问老头:“多少钱?”

老头伸出手指,连说带比划:“这个贵点,是一个西藏老僧给我的,得八百八。”

“一万八?”许苏咋呼起来,“这是唐朝古物你知道么,一万八太便宜。”

老头仍不打算赚昧心钱,仍好心提醒道:“不可能是土里挖出来的稀罕玩意儿,假的。”

“加钱?”也不知怎么耳朵就背了,听什么都生岔,许苏说,“算了,连我脚边这些,给你两万吧。”

第十五章 挽联

齐鸿志这人也怪,不乐意给受害人小芸赔偿,却愿意花重金聘请傅云宪。案子口头聊不细,他准备回去给傅云宪更多详细资料,提前走了。傅云宪虽与齐鸿志同是客人,倒有主人的架势,起身送对方出门。

出了赌场大门,马秉元巴结着傅云宪说:“晚上给傅爷安排个伺候的人?”他知道傅云宪的独特癖好,目光猥琐,笑容淫邪,“保管盘靓条顺,伺候得傅爷舒舒服服。”

但傅云宪似没有听见这话,一双眼睛只看向一个地方,目光脉脉,嘴角微微上翘。

不远处,半昧不明的街灯下,许苏正跟一卖古玩旧物的老头聊得欢实无比。他蹲在一摊子破烂之前,手里抱着几件半假不真的东西,许是在跟老头砍价,手舞足蹈嘻嘻哈哈,一脸学生稚气,一副少年心性。

城市入了夜,风吹林梢的声响宛若天籁,傅云宪也觉得,外头的空气特别新鲜。

马秉元见傅云宪没回话,又喊一声:“傅爷?今晚要不要找个小朋友伺候你——”

傅云宪其实听见了,但听见了却不想回答,仍静静望着许苏,半晌才冷冷淡淡地回答:“不用了。”

马秉元也循着傅云宪的视线望了出去,才知其目光终点是许苏。方才赌兴正浓没仔细瞅,眼下一看还真是又白又嫩又好看,当即若有所悟地笑了。

夜色掩住了这猥琐的笑容,傅云宪转身往会所里走:“再玩两把。”

回到牌桌上,大概是送钱的金主不在了,傅大律师手气不比先前,基本只能输赢持平。差不多散场的时候,马秉元再次急不可耐地表功道:“小弟自作主张,还是替傅爷安排了一个,这会儿就躺在你房间里的大床上。”

傅云宪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一张脸毫无波澜,辨不出丁点情绪。

他又听见外头那阵风吹林梢的声响,随后淡淡道:“撵出去。”

原以为自己这事儿办得挺地道,没想到对方竟不领情,马秉元终于大胆表达了自己的不理解:“傅爷,小弟我也不是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就是看你美人在怀却不下嘴,真心替你着急。”

傅云宪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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