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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早已离开(119)

隔着这么近,冷双成突然看到了她额头上细微的伤痕,紧紧塌陷的面颊,心里发酸:“你比我高,还没我重吧?有没有100斤?跟我回去吧,我能做很多你爱吃的东西,去年我报了烹调夜班,学到不少手艺,就当来试试我的厨艺吧,小弦,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真心哄求,这个简苍千叮咛万嘱咐的可怜孩子。简苍说,小弦变化很大,身上布满伤痕,都是在监狱里打架弄出来的,请冷小姐多耐心,陪着她慢慢走出自闭。

沙小弦猛然松了手,不发一语继续朝前走,转头间,冷双成甚至能看到她帽檐耳廓下的一点星白。

“我饿了,就会来找你。”最后,沙小弦沙哑着嗓子丢下一句,翻过栏杆,闪身融入了人群。

动作灵敏,伶俐干净,和她瘦削颓废的背影极不相称。冷双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回想那堪比动作明星的身手,呆滞震撼。

沙小弦就像一匹矫捷的豹子,三秒钟消失在她眼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那样冷漠而无动于衷,今天的小弦,给她上了很好的一课:不是她单方面努力,人家就能接受,看来她们两人还得慢慢磨合。

喧嚣的人声散去又来,冷双成茫然站了很久,回过神。她下意识地越过街道,朝消失的方向走去。路过一间装饰典雅的法式廊厅,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凌艺雅身着法国Hermes长裙装坐在沙发里,纤秀左手轻轻挽托栗发,右手手持一支轻薄粉色手机,正噘着嘴打电话,神情甜蜜,透出一种女子少有的娇态。

冷双成举步离开,走了一段路,想了想,嘴噙一丝冷笑又转了回来,不死心地慢慢退回身子,扭头朝里面看去。

方才空缺无饮品的对座果然坐了一个人,面色冷漠的顾翊。

看起来还是那么帅,尤其和对面优雅的女士相得益彰,很登对。

凌艺雅的角度变成了背对街外,她不时地掠掠秀发,姿态静美。冷双成看着玻璃映出清亮瞳仁的倒影,逐渐加深笑纹,按通了电话。

顾翊从西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脸上微微动容。冷双成看见他利索地靠向沙发背,和凌艺雅拉开了距离:“怎么想到再打电话?”

她不答反问:“忙不忙,顾翊?”

“不忙。”

“我现在缺《黄金海岸》的宣传资料,你能传到我邮箱里吗?”

“上次已经给了你。”

“掉了。”冷双成语声稍稍加快,强调,“我现在就要。”

“半个小时后传给你。我有客人。”

“噢,在工作?那我不打扰了。”

“不是。”顾翊冷淡地应了一句,“我在外面,现在不方便。”冷双成估计他还在为早上不过来的事情生气,衬着岿然的眉目,嘴角已经有了笑意:“那好好陪客人,不打扰了。”默契地不动,等待顾翊先挂断。

虽然不能马上请动他,半小时后能分开两人也不错。冷双成沿着橱窗往前走,继续希望渺茫地搜索沙小弦的踪迹,尽最后心意。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后来走不动了,干脆打车绕街道找寻。心思一动时,也曾想过找顾翊帮忙,但想到沙小弦有案宗背景,这样大张旗鼓找人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对她以后的生活不好,考虑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希望小弦有份新生活,这是冷双成和简苍最大的心愿。

夜幕降临,冷双成一个人靠坐在喷泉前的长椅上,垂头丧气。休息了会,开始致电顾翊:“忙不忙?”

顾翊尾声扬起:“真是难得,一天三次电话,到底有什么事?”随之传过来还有音乐伴奏、鼎沸人声,像是置身于商业晚宴的场所。

“看来你很忙啊……”鲜少出席宴会的人,今天已经连连破例,想不让她吃惊都不行。

顾翊的声音传出一种笑意:“很乐意你来查岗。我在凌府,商谈招标的事,这就是答案。”

“法国化工?”

“是。”

“政府方面,难道是凌专员统领的?”

顾翊停顿了下,最终还是笑:“不是,现在还没确定人选。”

不过商家到时为了各自利益,少不了在商团前竞相宣传。冷双成有些头痛,前几日度假村宣传虽说拿了二等,但她的创意得到各方人士肯定,总部传闻高层有意吸纳她进这次招商宣传工作,只是还未正式下通知而已。

想想小春表达的康太决心,想想以后少不了和天成外交凌美女比试,冷双成暗生怨恨,无心寒暄挂断了电话。

在单身公寓对街的酒店下榻一夜,发觉12层A室灯光始终不曾亮起,她强撑不住睡意,倒头酣睡。

第二天上午飞回港旗,始终找不到机会面见顾翊,冷双成没有让他知道,她曾经回过北部。

沙小弦面临大海,坐在一块礁石上,整整一晚看着海面。海风卷起泡沫拍打断崖,声声入耳,振聋发聩。她像个连根而生的石头雕刻,坐着一动不动。

身后是一片清明的海边小镇,镇头靠近这边公路,是一个独立的加油站。天荒地老的姿势突兀衬在石尖,终于引来了镇民的围观。

“孩子,有什么想不开啊,奶奶九十多岁了,还嫌没活够呢。”

“……他长得很帅。”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插进来。

几经围观嘈杂,沙小弦终于动了动眼珠,站起身。回过头,大家看到她苍白的皮肤,三三两两的人群微微起了波动。

“你们要杂工吗?”她沙哑着问。

加油站刚好要人帮忙,四十多岁的老板留下了她。从此,海镇多了一个冷漠的身影,穿着随意,带着颓废之情,动作还算利索而灵敏。

老板有个混街头的儿子,长长的碎发,每次酩酊大醉开着机车回来,看见卷闸门闭得森严,就会抡起车头朝上面乒乒乓乓地乱撞。

老板骂骂咧咧:“小皮,你个狗娘养的,怎么不一头撞死,老子我也落得安分!”

沙小弦在院子里单间小屋里睁着眼睛,沉默听着每晚的功课。

小皮的声音尖笑:“老狗不死,我还死不了。”轰轰机鸣声响了几下,又是撞门的声音。卷轴呼啦一响,老板惊异的大嗓门又传了过来:“狗崽子哪去弄得满身血?喂,给老子回来。”

小皮大概是朝里走,声音隐隐约约:“今天白少清地盘,我冲在最前面,呸,拿书上说,叫个狗比的‘戴罪立功’……哟哟,老爹你轻些。”

沙小弦冷冷地闭上了眼睛。

报恩

天亮后,有些薄雾还没散去,沙小弦结束沿海边公路的晨跑,慢慢地走了回来。跑了一小时,瘦削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还有一些细密的汗珠,此外,全身上下依然冷清。

正在水喉处接清水洗脸,黄毛小皮倒退出了她的单间,呸了一句:“我草,这差的狗窝她也睡。”

小皮回头,在晨雾中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身上一悚,噔噔退了两步:“呵呵……小弦……呵呵……你回来了。”

“找什么?”连续几次来小窝转悠,沙小弦不是笨蛋。

“不,不,不是……”小皮一叠声地摆手,惊吓,“就是好奇,好奇。”扭身朝加油站里走,嘟哝,“脸长得这么像,不会他妈的又是顾先生的人吧……上次把老子打得半个月才缓过气儿……”

老板迎头走了出来,剜了小皮一眼:“狗崽子,少烦沙宝(昵称)!没她在,这加油站老子一个人抗不下来!”连步走上去,把手上两个苹果笑着递给沙小弦:“喏,你要的早饭。”

每天早上两个苹果当早餐,这是沙小弦固定的生活习惯,老板对她这样倚重,也是看在她勤劳能干的份上,拿镇上人的话来说,就是吃得少,干得多,非常好养的一个长工。

沙小弦接过,塞进裤兜里,低头进了单间,外面又传来机车轰鸣飙飞的响声,还有老板追着的叫骂:“狗崽子,夜里早点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