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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早已离开(188)

她可能察觉到了我的心思,露出微笑说道:“你不必觉得为难,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先走了。”说完顺手带上门,避免了一场尴尬。

韩之凝走得大方得体,事实证明,她是个聪明女人。

凌晨两点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卧室里灌进海风,窗纱胡乱飘拂,世界里还是我一个人。

我摸摸右脸,一手冷汗,苦笑自己遭到了报应,最牵挂的人从来不出现在我眼前,原来是钻到了梦里面。

记得刚才心脏停跳了一下,好像猛地抽走了我的呼吸,那种感觉很干涩,不容易说清楚。再次碰着小弦后,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她总是提着我的衣领,对我冷冰冰地笑:“别让我看见你这张脸,要不晚上会做恶梦。”

恶梦,我懂她的意思。她好像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打击,所以一次次毫不心软地嘲笑我。现在的她对我没一点感情,我相信下次忍不住去看她,她还是会恶狠狠地打击。

白寒有时候很内疚,追过来问:“哥,你会不会怪我?”

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本身就是个罪人,亲手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罪人。面对小弦的眼睛,我现在变得迟钝,不敢探究她眼底的东西。

我怕我看到了愤恨。唯独对她,我没有外界表现的沉稳坚强,每次以亲她的脸来逃避对视。她并不知道,我也害怕让她知道。

小皮问过我很多次:“哥,我总觉得你像个传奇式的人物,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他只说对了一半,我以前的经历的确像故事,不过我还是不敢让它曝光。一旦曝光,我彻底失去沙小弦。

我肯定不敢。

父亲是个儒雅的人,骨子里带着旧式书生气,总是穿着笔挺的衣服,最上一粒扣子扣的严谨。也正是这种儒家宣扬的“温柔敦厚”让他彻底失去了幸福,最后病痛把他折磨得形销骨立,他念着母亲的名字离世。

那时的母亲,已经是白祖沙的合法妻子,生下了依依,刚满十二岁。

根据白家老一辈解释,我八岁那年,白祖沙在生意上曾打败过书生父亲,作为调停条件,他要求母亲改嫁。父亲太过于软弱,竟然让白祖沙得逞,从此闭口不谈母亲的事,这也成了他一块心病。

我称爸爸为“父亲”,言辞上可以看得出他对我的教育——谈吐和内在要相结合,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二十八岁之前,我从不怀疑他的教导,待人处事保持着谦恭有礼的风度,像他那样与世无争。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我接到过他少数几次的越洋电话,都是言语温和,淡淡地说着一些琐碎杂事。

“爸,你身体还好吗?”这是我在外三年最关心的问题。

“很好。”他温声回答,语调一直平稳。

父亲为了打消我疑虑,每隔三个月给我寄来照片,证明他精神抖擞,不需要我回国探亲。最后还是白寒第一次打来的电话惊醒了我:“你是堂哥白澈吧?我给你说个事,听了后你先别急,这边有我帮你顶着——”

“出了什么事?”我的嗓子变得干哑。

“舅舅病倒了,吐血,好像有点严重,我守了他快一个月,今天才听到他说你的名字。”

父亲就是这样藏住了心事的人,默默忍受,默默痛苦。承受不了的时候,自己性命也搭进去了。他的离世和白祖沙的倾轧有直接关系——中间停战了十八年,白祖沙卷土重来,父亲抽不回康明的股份换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祖沙再打倒他一次。

我开始着手对付白祖沙。

没人知道我心里的仇恨。我和父亲委曲求全地过日子,并没有逃脱恶意打击。既然失去了亲人和家庭,我想还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坏,更能打击我。

要对付一个实力雄厚的对手并不容易,我两手空空地回来,最大的困难就是缺少启动资金。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个月不出门,仔细组合搜集到的资料。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靠脑子寻找突破口。

这时,白寒突然找上门:“哥,我有办法弄到钱,你帮我。”

我面对满桌的资料纸,坐着没动。年轻气盛的白寒不能让我放心,我只承他照顾父亲的恩情。

“哥,我知道你脑子活,随便动两下就能想出赚钱的点子,不过你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去聚钱,对吧?”他的话直接切入了我的内心。

“你遇到了什么难题?”我冷淡地问,看得出来白寒垂询没名没势的人,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白寒嘴角翘了起来:“哥真是聪明人,看来我找对了。”他摆出了他的问题:没有过硬的势力扶植,北区至今不是他的地盘。

“我要绝对控制北区的地下权力。”白寒下了结论。

“想怎么做?”

“抢银行或者运钞车。”他还在笑,说得轻松,“花钱买下老大的位子。”

看来过惯刀头舔血日子的人胆子的确要大些。白寒看见我低头推敲,又游说:“哥,男人跟女人一样,变坏了钱才来得快。”

我考虑更多的是周全,计划的严密性,不是他想象中的胆怯。

“你有认识的银行警卫?”

“没有。”

“那就安排一个人做眼线,找警队的缺口。”

2002年我二十九岁,第一次走进小弦视线。我授意白寒手下闹事,等着警队来抓。小弦就在队伍里,穿着苹果绿外套,驼色牛仔裤,和所有人一比(非 凡,她最亮丽扎眼。

白寒说过,和警队打交道多了,最“熟”的人是沙小弦。

我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慢慢接触后,发现她天真热情,缺少现实阅历,心里有喜有忧,意志力开始摇摆不定:在国外我就养成了独立生活的习惯,这次为了打探消息接近她,和她呆在一起三个月,她的依赖让我放不开手,我知道我喜欢上她了;她不厌其烦地讲各种故事,话里被我推敲出很多内幕,她还没注意。

“阿澈,车队老程儿子病了,明天我去看他好不好?”小弦最爱抱住我脖子,说些悄悄话,像所有迷失在甜蜜恋爱里的女孩。

我其实也差一点意乱情迷,只是长期以来的自制力让我残留了最后的清醒——车队是经警押运那边的称呼,老程是负责运送的三位司机之一,既然他儿子得了重病,他肯定要拿出一大笔医药费。也就是说,主驾老程有机会可以利用。

“好。”我慌忙避开小弦的嘴唇,听她嘻嘻笑我的声音。

白寒听从我的指示,从白家借调出一批钱,派人送给程家,要挟老程入伙。老程开始没答应,只提供了运钞车固定走的三条路线,拒绝亲自参与计划。

我和白寒取得了第一步突破,我暗中计算好三条路线花费的时间和细节,打算等机会动手。

“哥,还不行吗?”白寒新一轮地盘火拼失败,急着催了我几次。

我不像他那么毛躁,冷眼问:“白寒,钱要是抢到手了,你打算怎么骗过警察?”

我说的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抢运钞车属于大事故,不做得干净,不骗过警察眼睛,我们这辈子脱不开身。

白寒烦躁地抽烟:“抢的时候做掉所有点子?来个死无对证?”

我用铅笔敲敲地图:“杀了警察就变成首要大案,白少要三思。”

白寒被我压下去不久,小弦又透露了一些重要讯息:“阿澈,队里的老法医晚上请我吃饭,我不回来了。”

“他为什么请你?”我也是随口问问。

“下半年他就要退休了,想移民去新西兰,家里两个小孩要在那边读书,叫我给他们参谋下报考大学的事。”

“几点回来?我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

我听了好笑:“老法医不负责接送?还要客人出钱打车?”

“你不知道吧,为了筹备出国费用,他早就把车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