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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饮一杯无(118)

他压低声音,内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不悦:“让人喊着名字,做这等肮脏污秽的事情,竟也毫无反应。”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宗洛一愣,而后勃然大怒。

虞北洲自己满脑子黄色废料就算了,还在这里内涵人家叶凌寒。

没听见叶凌寒在低声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人倒好,选择性耳聋。

门后,正靠在门背上的叶凌寒胸口止不住地起伏,心底泛起悲哀。

他不可能听不出外面那个声音来自于谁。

早在虞北洲点出他是故意的时候,叶凌寒就浑身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脏沉到谷底。

滚烫的热火焚烧着叶凌寒的理智,他却恍若置身冰窖。

没错,他并不是第一次被下满庭春,而这一回的剂量不比上一回大,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叶凌寒已经可以做到在混沌中保留一丝清明。

第一次被下药后的记忆,是他此生最为痛苦,最为不堪回首的黑暗。自此叶凌寒开始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产生正常的生理欲/望,仅仅只是看,都止不住泛起恶心。

然而在那个人面前......只要一想到那位清风朗月般的皇子就在一门之后,而他却在这里自/渎。

变态又扭曲的渴望再也克制不住。很难说叶凌寒有没有故意不克制自己的声音,又没有重复着殿下的称呼。在药效的作用下,所有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重新被翻录。

虞北洲丝毫没有留情,话语辛辣讥讽,一针见血。

叶凌寒心底最不堪,最隐秘的心思被人血淋淋揭开,放到日空下。

他开始恐慌,惶恐,五脏六腑冷冻结冰。

紧接着,宗洛为他辩解的话传来。

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知不觉,叶凌寒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看啊,他为之奉若神明的人,永远都是这般霁月光风。

就连亲眼目睹过那样狼狈的他,也从未曾改变过一丝一毫的印象。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何让叶凌寒不为之俯首。

他痛恨这样卑贱又不堪的自己,却又再一次被蛮不讲理的药效席卷心智,只能继续沉没,以眼泪,以沉默。

“哎呀,师兄又生气了?”

虞北洲漫不经心地躲过这道掌风,黝黑的眼瞳神色莫名:“原先师兄生气都是因为我,第一回朝着外人。我也......很不高兴哦。”

话音刚落,森冷的杀气就像不要钱一样开始乱飚。

内力也开始跟着一起外放,将殷红袍角掀起,猎猎作响。

宗洛:“......”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试图理解虞北洲的脑回路。

但这人真的有点大病,就因为没有为他生气,就开始发疯,真是从未想过料到的清奇脑回路。

“从脖子到手臂,到手指,到胸口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啊,心口上那道还是我曾经留在师兄身上的,再到小腹,大腿......”

虞北洲刻意放缓了声音,在静寂无人的冷宫里格外刺耳。

“师兄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都摸过。”

虞北洲眼尾沉着残忍的红:“明明师兄同我才是宿命相对,天造地设的对手。师兄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卑贱而微不足道的人,朝我发脾气呢?”

宗洛眯起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虞北洲,如果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激怒我,那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他放低声音,终于忍无可忍:“不管如何,叶凌寒是你上辈子的下属,曾经为你干过多少旁人都不愿意经手的,肮脏下作的事。”

“我以为虽然重生,他另择明主,但对待曾经真情实感为你好的人,就算要落井下石,也不至于走到当面羞辱的地步吧?”

闻言,虞北洲嗤笑一声。

宗洛见过虞北洲很多种笑,大多都漫不经心,仿佛万物都不入眼,慵又有倨傲;或是虚伪至极的假笑,一眼就能看出其下隐藏恶意的兴味。却很少见过这样轻蔑到了极点,神情都带着鄙薄和厌恶的冷笑。

阴影落到他深邃锋利的五官上,折射出近乎魔性的色彩。

“我可真期待啊,师兄。若是你知道上辈子自己身死的真相,还会不会如此护着你身后那个人。”

“你什么意思?!”

白衣皇子面色登时沉了下来,白绫背后的双眼仿佛燃起跳跃火光。

虞北洲轻描淡写:“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恨意难平的日子里。

改朝换代的国君在孤寂无人的寝殿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冰棺里宿敌的尸体。

更早一些的时候,全大荒二十四位极富盛名的大巫,于极音地宫施展二十四星锁魂大阵,最后却因为捕捉不到魂魄而作罢。

‘陛下......臣等尽力了。’

龙袍似血的帝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轻描淡写般说无碍。

他抱着冰冷的尸身离去。除他以外,无人活着走出地宫半步。

当宗洛还活着的时候,虞北洲恨不得亲手将其手刃,甚至一手策划了纵横数十年的复杂布局,就为了在这人攀至巅峰的时候,一手将其打落云端。

可是谁也没想到,还没有到云端,这人就拔剑自刎了。

没有半点留手,没有丝毫留情,干脆利落。

一死了之,就连一星半点的魂魄也没留下。

虞北洲甚至觉得宗洛才是真的恨他。

他的师兄永远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他,调动他的情绪,就连死,也是直接掐灭这段过去,不陪他玩这样无聊幼稚的宿敌游戏,任由执念在虞北洲心底扎根发芽,长大成魔。

宗洛用死,狠狠地打了虞北洲一巴掌。

无数个梦里,白衣皇子骄傲地站在城门下,好像再也懒得奉陪,连死也死的那么好看。而虞北洲则站在梦中的皇宫里,迈不出去一步。

这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从来都与他无关。

哈,多么无情,又多么傲慢。

那些无人问津,用年岁滋养的恨意发酵,在看到如今一幕,终于彻底化作布满鳞片的蛇。

虞北洲心里升起报复般扭曲的快感。

来吧,和我一样痛苦吧,品尝仇恨酿出来的苦酒。

“只是可惜......师兄上辈子走的太早,竟不知......自己从始至终,都恨错了人。”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宗洛静默许久。

如毒蛇般黏腻森冷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落在白衣皇子脸上,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动。

是恨,是气恼,还是愤怒?

无所谓,这些情绪都是属于他的。

就在虞北洲笑意愈发缠绵,愈发提起兴致,刚想透露一些微不足道的线索时,对面的人忽然张口。

“哇——”

猩红的血沾湿了素白衣襟,蜿蜒着开出一朵花来。

在宗洛失去神智的最后一秒,他蓦然看见虞北洲的神情。

这个瞬间有惊愕,也有松怔,独独没有这人口口声声强调的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