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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东(113)

作者: 苏他 阅读记录

传完,颂雅芝苦笑:“白跑一趟。”

陈既没说话。

她收起手机,问陈既:“我听同事说,你把琮玉送回北京了。”

陈既不想聊这些:“还有事吗?”

“没了。”

陈既便走了。

*

琮玉回北京第三天,复学的事确定好了,留一级,从高二开始上。

三个月考大学不是补不补习的事,脱一层皮都办不到。

就算她天赋异禀,超常发挥,现在也已经错过艺考报名时间了,考非艺术类学院首先不说能不能考上,就说放弃戏曲这一点,沈经赋就不会同意。

从学校教务处出来,琮玉看着结伴去教学楼的同龄人们,好像这才是一个十七岁女孩正常的人生。

她那种跑到高原作死的经历好像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可是谁规定的正常?

她骨子里还是不愿妥协,还是认为自己正确,却没意识到,既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为什么还是要上学。

她坐在柯霄车里,车前镜照出柯霄的半张脸,精英身份一望而知。

大概因为,处于这个没什么事是百分之百能确定的社会里,读书能让自己脱离现状是唯一能确定的事。

为自由剑走偏锋,或许可以有另外精彩的人生,好像也确实有这样的例子,但不会有人公布,其实前边有九十九个失败例子。

对于一直运气不怎么好的琮玉来说,幸存者偏差这个观点里,她是未幸存者,西北的狂风飞雪和俊俏野性的男人确实很吸引人,但就像喝一杯酒,酒醒之后,她还是要过好她的人生,像大多数人那样,成长,生活。

生而枷锁,没有人有真正的自由。

拐过一个路口,她恍然想起陈既教过她一个道理,类似于,以一人之力对抗世界,失败了被说傻逼,成功了也不会有人感激。

也许这就是那些喊得最欢的,最后还是淹没在人群的原因。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陈既本事很大却善于沉默。

想是比起获得的成功,经历的失败更多,认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有多薄弱,所以什么都看得很开,不会盲目自信、大声吆喝、自以为是地认为能保护谁……

想到这里,琮玉眉心一紧,又叫眼泪洗了遍脸。

到底怎么才能忘记他?

哪怕一刻呢。

可是。

总是想着他的好处,这怎么能忘?

别想他好了,想想他是怎么丢下你的不行吗?管他什么顾虑,他都丢下你了不是吗?

她托着下巴的手缓缓捂住嘴,眼泪顷刻钻满了指缝。

*

陈既一整天都在瞎忙,回到旅馆,先洗了手,抬头看向镜中自己,胡子几天没刮了,头发好像也长了。

他一点也不想打理。

就这样吧,回到以前,有些人没来之前。

他坐到写字台前,翻开颂雅芝那得来的照片,视频,几张拍下来的合同夹杂在□□的照片中,他的疲惫慵懒一扫而光。

这是梁有节的父亲梁广强和良生矿产公司签的暗股合同,没写甲乙双方权利和义务,只写了利益分配。

青木几个矿的盈余,梁广强分走了不少。

估计是梁之势暗地里给良生矿产公司便利,配置资源,梁广强在前台收受贿赂。

通过合同上严谨的用词,不难看出这套模式早屡试不爽了。

他又往前翻了翻,没别的了,看来是梁有节告诉邱文博,手机里有他们的暗股合同,所以邱文博才这么着急。

这是权钱交易的直观证据,只要给到周惜罇,他向上反映,就能立即启动调查程序。

但他要考虑这件事对邱、梁两家的实际伤害有多少,牵连的人比如颂雅芝,要怎么保护下来。

他有法脱身,邱、梁两家找不到这个往监察局递消息的人,就会追究照片的泄露源,颂雅芝。

颂雅芝要是承受不住压力,和盘托出,说她回到青木是琮玉出了主意……

得先为颂雅芝摆脱怀疑,等调查令下来,只要明面上跟颂雅芝无关,就跟琮玉无关。

他放下手机,双手扶住额头,面朝着桌面,闭上了眼。

西北的火不能烧到北京去,北京的人也不能被牵扯进来。

她应该像大多行驶在正常轨道中的女孩那样。

而不是像他。

第 78 章

沈经赋给琮玉补办了一场生日会,叫了很多梨园子弟,满屋子关系户,琮玉一个因为父母双亡被沈经赋捡来养的女孩,第一次呼吸到另一个阶级的空气。

柯霄的女朋友是一个注册税务师,家在安平巷胡同,三十八岁,个儿有一米八二,身材好,皮肤也白,更是漂亮。

她跟柯霄十四年长跑,就不结婚。

柯家已经默认她是儿媳妇了,自然沈经赋也认,于是她在柯、沈两家很说得上话,比张婧一那有证的女主人撂碗都有声儿,也比她爱发号施令。

这女人一直不待见琮玉,说她是北京村儿里的女孩,一窝狗崽子也有俊的和丑的,北安河跟阜成门哪是一回事呢?

也不怪她。

那时候琮玉在沈家的地位都不如狗,沈家规矩又大,吃饭一次没扶碗都要罚站,坐着没挺直了背就要吃顿鞭子,反正什么都能作为挨打的理由。

她每天除了练功,还要当个小催巴儿,被他们家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大小姐呼来喝去。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但如果不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惋惜、难过。

而且就这么窝囊死了她也不愿意,她硬得很,头硬,骨头也硬,早早就下定决心,这梨园最大的台子她要坐得稳如泰山。

后来程派、荀派风头盛,沈经赋久病缠身,登台唱不完一段,琮玉替他扛大旗,一嗓子换来少年成名。

当然只是在梨园有这点名头,但也不得了了,沈经赋在琮玉登台那天,收到了很多人的慰问,是他门庭清冷那几年以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晚上。

也是那次之后,他对琮玉态度好很多,连带沈家、柯家的人,也把她当成了这家里的一份子。

柯霄的女朋友,就是那之后,一口一个玉儿,很腻。

琮玉一直觉得自己发育晚就是因为光长心眼儿了,她太知道一个人要想获得尊重,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只能得到一时的青眼,而有用,才能为身价加码,有身价,才能被补办这么有排场的生日会。

虽然她不喜欢,也知道沈经赋有在把她当物件利用。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看着仿真壁炉里的3D火焰,入了神。

柯霄女朋友给她端来盘新炸的水果干,坐她对面:“怎么回来就失魂落魄的,搁外头玩儿了一圈,把心落下了?”

琮玉逼自己不去想陈既快一天了,被一句打回原形。

戒断反应强烈的仿佛可以腐蚀骨头,琮玉再硬也还是不能抵抗陈既这一口的劲头。

她已经在试着复健了,只是效果甚微,早上起来的枕头还是湿润。

很多问题,想明白了,又想不明白了,总在反复,她也总在被情绪撕扯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