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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东(29)

作者: 苏他 阅读记录

琮玉打开电视,问爆破:“看什么?”

爆破歪了下头,好像是听不懂的意思,但更像是思考。

琮玉随便播放了一部文艺电影,光着脚跑到沙发,窝在了扶手旁,又开始了枯燥无味的留守少女和退役军犬大眼瞪小眼的一天。

爆破为了给他们的无聊增添一丝兴味,叼来皮球,放到琮玉臂弯。

琮玉拿着球,对它说:“这只是解决你的无聊问题吧?”

爆破很坦诚地叫了一声。

琮玉揉揉它的脑袋,好吧,就算只是解决爆破无聊的问题,她也没什么不愿意的,爆破那么乖乖,对着它一天那不比对着野人一天好多了?野人又凶又讨厌。

就这样,琮玉跟爆破玩了一上午球。

然后是一天,两天,五天,日子就这么在乏味又寡淡中逝于指缝。

不知不觉,琮玉已经在乐渊这里待了两个礼拜,之于年月这样的时间量词,两个礼拜何其微小,但两个礼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对善于观察的人来说,早已完全了解一个人的脾性和生活习惯了。

乐渊早上从沙发上起来,惯例洗澡,洗完出了门。晚上就是邱文博和柴老板促成的饭局了,位置在甘西,他上午就得过去。

他没告诉琮玉,琮玉也不用他告诉,晚他一个小时起了床,伸了个懒腰,去洗澡了,洗完出来,头上顶着毛巾。

九姐这时打来电话,琮玉摁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先听到九姐抽烟的动静,然后听到她说:“我找人接你。”

琮玉擦着头发:“不用,我自己去。”

“你还怕我卖了你?”

“那谁知道呢?”琮玉说:“你把地址发我,我跟你碰头。”

“好。”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我这儿有衣服和化妆品,买什么?”

琮玉放下毛巾,开始梳头:“看你也不是很想双赢啊九姐,怎么?你还怕我在局上抢了你的风头啊?你不是早封山不让过了吗?”

九姐那头沉默片刻,说:“咱俩得签个协议,你这花花肠子有点多,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给我找麻烦?”

“可以啊,你找人起草呗。”

“那行,弄完发你。”

“东西记得买。”

九姐没答,把她电话挂了。

琮玉收拾完自己,夺吉已经在路口等着她了,她给爆破换了水,然后换鞋,跟它挥手拜拜:“大概是明天回来,不过谁知道呢?”

爆破歪着头,看着她,她越往门外走,它的眼神越暗淡。

琮玉上车后,夺吉把新的手串递给她,连带一个手工精致的盒子:“这个,是独一无二的,我阿妈亲手做的。”

琮玉更为难了:“这不比那情侣的意义小好吗?你就没那种花钱买的、普通的吗?”

夺吉想了很久,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串,色泽一般,但做工很精细,也有千把块了,对琮玉说:“这是……”

琮玉看着挺好,没让他说完,接过来戴上了:“就它吧,别的别送了,你都十八了,该攒钱娶媳妇了。”说着看一眼前方:“你先开车。”

夺吉开车上路,回答:“我们的彩礼只有几千块。”

“哦。”琮玉一点也不感兴趣。

夺吉说:“但给配饰,金子,宝石,还有牛,羊,虫草。”

琮玉对这一点有些好奇:“折合人民币是多少钱?”

夺吉思考:“几十万吧,我家可能是三百万或者五百万。”

“你这么有钱,长得又帅,喜欢你的女孩不多吗?”

夺吉有些腼腆地抿了下嘴:“没有。”

琮玉点头:“你可能不太符合你们当地的审美,你应该去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就穿你这身藏服,带着你这一头小卷毛,化你鼻梁的红线,搭讪的肯定多。”

“我想去四川。”

“可以啊,比北京、上海近点。”

“老金说你是四川来的。”

琮玉倒是没想到这点,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阵,他真是纯粹,激发人的恻隐之心,就告诉他:“我骗老金的,我从北京来的。”

夺吉立刻改口:“那我想去北京了。”

琮玉眼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心里暗骂了一句傻帽,把脸转向窗外,不再看他了。

焰城到甘西要开好几个小时车,琮玉睡了一觉,醒来被太阳强光刺得眼睛眯起,紧闭着眼坐起来,拿走身上的藏袍,扭向夺吉:“几点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可以再睡一下,看你好像没睡好。”

琮玉捏捏脖子:“昨晚吵架,气得慌,前半夜几乎没睡。”

“吵架?跟那个监护人吗?为什么?”

琮玉昨天只是跟小区大爷练剑,晚回了一小时,野人就翻脸了,把她关在门外,爆破给她求情,他把爆破也轰出来了。

夺吉见琮玉没答,很难得地干预起了她的选择:“他好像是坏的,你要是不相信他,我可以给你买一个房子,你搬出来自己住。”

琮玉笑了:“我可告诉你,我道德水平一般,你老这么拿钱砸我,把我养得欲壑难填,以后对你没一句实话,迟早把你家底儿骗干净了。”

“你不用骗,我可以给你。”

琮玉没接他的话,眼睛已经能适应阳光的直射了,伸了个懒腰,看向正前方层峦叠嶂影影绰绰:“我相信他。”

“为什么?”

“你不懂。”虽然乐渊已经不穿那身军装了,但只要界碑上沾着他的血,那琮玉在何时何地都只会相信他。

夺吉问琮玉为什么说他不懂,琮玉没再回应,他便不问了,沉默中行驶完了这一段崎岖山路。

到达甘西,琮玉把夺吉安排在酒店,嘱咐他不要乱跑,随后赴了九姐的约。

饭局安排在甘西市中心区最气派的酒店,最贵的套房两万一晚,九姐自掏腰包给琮玉订房间,自然是订最便宜的双床标间,三百六十八一晚。

琮玉进门就看到九姐已经把衣服、化妆品摆满了一张单人床,她的人站在窗边,抱着双臂,有些傲慢:“都在这儿了,要不你拿着单子对对?”

琮玉笑:“不用。”

九姐的腰离开窗台,对琮玉说:“饭局时间是晚上八点,顶楼餐厅311包厢,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琮玉拿起化妆包,拎着化妆镜和化妆灯,摆上桌:“好。”

九姐没话要说了,瞪了她一眼,出去了。

琮玉假装不知道九姐剜她那一眼,还笑着说:“慢走啊九姐。”

打开化妆灯,坐在化妆镜前,琮玉扭头看向那身软绉宝钏戏服,那盒银锭头面,眼前忽然浮现自己演绎《大登殿》的画面。

谁能想到她离了北京还会干起老本行?

她呼口气,重新清洁了脸部,回来护肤,驾轻就熟地戴发网,上油彩底妆,拍红,扫胭脂,画眼线,描眉,涂口红,绷纱,勒头,贴片子、大柳,接着套线帘子、水纱,最后戴头面、凤冠。

好一番工夫折腾完,琮玉望着镜中改头换面的自己,想起沈经赋常说的“不要跟我提什么国粹,我就一唱戏的,一旦登台,就站到死的那天。”忽而一笑,她是没那么大的瘾,不过愿意承认唱戏上瘾,只是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