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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东(73)

作者: 苏他 阅读记录

连绵不绝的雪峰,蜡黄掺点土色的平原,偶尔有一些纯白积雪作为插曲,玛尼堆上斑斓的经幡俯瞰不毛……

青白合一,自然无暇,浑然天成,这是她全部印象。

她还想着会不会去这个地方,没想到陈既真的进入了子宁村。

车开始颠簸,西南方向天被红光染红,琮玉知道,已经到了。

陈既把车停在车队的最后边,琮玉趴在窗口往外看,院子里七八人站着抽烟、聊天,穿着羌族服饰的老人、青年忙活着。

陈既下了车,从后备厢的包里拿出一个雕刻繁复的木盒,外边缠着一圈不怎么洋气的呢绒绳,系着个更是俗气的蝴蝶结。

客人看到他不以为意,身着羌族服饰的人看见他,激动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手上的不锈钢鱼盘子也放到了水缸上,拍着大腿,赶紧回房间里叫人了。

陈既没往里走,就站在院子门口,琮玉和常蔓对这个环境感到陌生,默契地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静静观察一切。

看起来新娘打扮的人跑出来,看到陈既,愣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喊了一声:“哥!”

屋里的人相继出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

琮玉心里很多问号,但想着,既然是哥,就是没故事吧?

陈既把手里的木盒递给她:“新婚快乐。”

新娘漂亮、有高原红的左边脸湿漉漉的,犹豫着接过陈既的木盒,打开是条玛瑙璎珞项链,一时间,眼泪汹涌,好像结婚在陈既到来这件事上不值一提。

宾客们茫然不解。

有人站在人群中,眼神与在场人有些违和。琮玉感觉到了,看过去时,只看到一个正朝屋里走的背影,头发很长,腿很细,看穿着好像也是老远来参加婚礼的。

琮玉收回眼来,再看向新娘子,她仰头望着陈既,尽是崇拜。

陈既情感一般,但眼神很柔和。

琮玉清醒时候很少被他这么斯文地对待,有点酸。

新娘哭不停,陈既提醒:“再哭要瞎了。”

这个句式琮玉倒是有幸领教过。

“疼死拉倒!”

“滚回去!”

“别跟我废话!”

陈既三连。

新郎把大伙迎进屋里,快有院子那么大的室内,稀稀疏疏摆着咖色的木制家具,款式复古,与地板砖和墙壁格格不入。

围着大圆桌的十几张椅子,坐满了人,新娘子拉着陈既袖子,把人拽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上贴着对联,是用汉字写的。

琮玉也跟了进去,一屋子小姐妹,有的穿着羌族服饰,有的穿着汉人常服。那个违和神情的主人有一双江南的眼,坐在圆桌最里,磕着瓜子。

新郎也跟了进来,拿了三只新杯子,给他们倒酒、让座。

琮玉坐下来,新娘也在不远处坐了下来,这次右脸对着琮玉。

琮玉看着新娘眉毛到嘴唇全烧毁的右脸,指甲突然刮花塑料杯,心里突然翻涌成海。

陈既那句“没你漂亮”,真的只是说实话。

新娘大方给别人看她受过的伤,还笑着对陈既说:“哥,我等了你好几天。”

新郎也说:“接亲回来就一直问我,怎么还不到,可算是来了。”

陈既淡淡一笑。

琮玉没那么多窥探欲,不看了,转过了身,面对常蔓,把杯子放桌上,抓了把花生。

角落里坐着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还坐下了。

琮玉没看她,继续剥花生。

女人看着她手里的花生,询问:“你想磨指甲吗?我有指甲刀。”

琮玉低下头,看着她剥了半天只尅了一桌的碎花生皮,眉心短促的朝中聚拢了一下。她只是发现,她从来不了解陈既。

她把花生放下,抬起头来,很是平静:“谢谢,不用。”

新郎过来给三个人的杯子添酒,叫了女人一声:“雅芝姐喝点我们自己酿的酒,千万不要客气啊。”

“雅芝”没说话,但笑了,看上去跟新婚夫妻关系不错。

新娘对陈既说的话已经从很久不吃的零食到明天的天气晴朗,琮玉、常蔓、雅芝,三人干坐着已经有半个小时。

终于,雅芝对两人说:“六年前一辆长途汽车半路上自燃了,新娘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说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这么俗。”

琮玉知道,她说的俗是陈既刚好救了这个新娘。

常蔓喝了口酒,说:“良生集团在青木山开矿好像就是在六年前吧?”

“嗯,当时我们一行过来盯了两个多月,路上撞见了这场事故。其实算是我们几个一起救的,但因为手术费是陈既一个人掏的,所以新娘子对陈既感情更深些。”

说完这句,雅芝又补充:“哦,我是良生集团的地质工程师,这次矿区塌陷事故发生后就过来了,已经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月了。”

常蔓开玩笑:“救命之恩啊,她没想嫁给陈既?”

“应该没有,”雅芝说:“她从知道我们救了她就一直叫哥、叫姐,而且那时候就跟新郎谈恋爱了,后来几年跟我们保持联系,也没见有什么怪异神色。”

“那你在台阶上的怪异神色是为了什么?”

雅芝指了指自己:“我?你误会了。”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误会了?”

雅芝的解释很牵强:“我天生眼神这样,有一点冷漠吧,对谁都一样。”

常蔓不说话了。

雅芝觉得她不好糊弄,转战正在玩手机的琮玉:“你多大啊?”

琮玉放下手机:“你是叫,颂雅芝?”

“嗯。”

“模特?”

颂雅芝还以为她不作声玩手机是不知道说什么,原来是搜她。她走眼了,这个看起来也不好糊弄,知道在一个集团做到一定职位,那在网上就会有痕迹。

“我是地质大学资源勘查工程专业的研究生,大学期间兼职过几天模特。毕业后良生矿产公司刚起势,就进入良生了。”

琮玉说:“你结婚了?”

颂雅芝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网上没说这个吧?”

“没有,看见你手上戒指印了。”

颂雅芝右手握住左手,也笑了一下,但没琮玉那么自然:“已经离婚了。”

常蔓装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姿态:“难怪会有怪异神色呢。”

颂雅芝解释:“别误会啊,你这么说我还怎么跟陈既共事啊?”

常蔓托住了下巴,歪着头:“我什么都没说。”

无言。

许久,颂雅芝说:“我们这些早到的人组织了一个K歌局,就在县城,销售部门的唐总让我把你们带过去。”

琮玉从窗户的影子上捕捉到陈既,他好像也没打算多待,已经站了起来。

卧室的人都看向他,他很自然地走到琮玉跟前。

琮玉仰头看他,等他说话。

看着他的人都在等他说话,结果他只是把药递给了琮玉。

琮玉停顿了两秒才接过来,打开,倒在手里,乖乖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