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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172)

打定这样的念头,孟新凯就把自己还想多留在部队干几年的想法跟刘处长交代了。刘处长不置可否,只笑眯眯地说会考虑。话没说死,但听这话音,处里今年如果非要走一个的话,那就是他了。孟新凯心情复杂地出了刘处长的办公室,一上午都在想这事儿,无心干活。一个平常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老张过来找他办事,见他愁眉苦脸的不禁询问缘由,孟新凯也想找个人拿拿主意,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老张一听,哈哈大笑,直叹他是守着菩萨找佛爷。

孟新凯一开始还糊涂着,在老张的一再暗示下,终于明白了,这是让他找周家。关于孟宪谈了对象的事,朋友里只有老张一个知道,还是他从别处听说,跑来求证的。孟新凯很不愿意跟朋友提起,一是觉得还没定下来,二是就怕有这种言论,以为他闺女找这个人是冲着沾光去的。当下孟新凯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但碍于朋友的情面,没说什么。不成想这朋友不知趣,一直感慨她女儿会找,有福气之类的话,听的孟新凯大为光火,也顾不得什么朋友不朋友的,直接发火将他赶走了。

老张被他搞的颜面扫地也很不痛快,一时冲动就来了句:“你这会儿装起清高来了,忍辱负重让你闺女跟人家谈对象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孟新凯一听他这话中有话,立马拉着他不让他走了,非让他把话说清楚。老张以为他这是跟自己装糊涂,就把自己道听途说来的周明明是怎么因为孟宪跟陈茂安起冲突将他打的头破血流,陈茂安的母亲又是怎么冲到文工团大院当众扇了孟宪几个耳光全吐露了出来,说到最后老张都有些痛心疾首了,觉得老孟再怎么想让闺女攀高枝也不该再将她送入这样的家庭,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这让她如何自处嘛。再者说那周幼棠,以前可是跟方老将军家的小女儿处过的,怎么就忽然看上你闺女了,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年轻漂亮?

孟新凯已经听不进去他后面的话了,扇到女儿脸上的耳光仿佛又扇给了他,耳边尽是嗡嗡声,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只有一句话:女儿被欺负了,他还不知道?

也顾不上再多想别的了,孟新凯回过神来,立刻冲出了办公室,就想去文工团找孟宪问个清楚。结果因为骑车过快没有看路,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辆小吉普撞了一下,伤到了右腿。

扯回思绪,孟新凯深吸一口气,对孟宪说:“别的不多说了,你立刻跟周幼棠断了吧。”

孟宪还沉浸在父亲得知这件事的震惊当中,听到他硬邦邦丢出的这句话,立刻惊呼:“为什么?”

“你说呢!”孟新凯瞪她。

孟宪惊慌不解地看着父亲:“这件事是周明明搞出来的,跟周幼棠又没有什么关系!”

“你糊涂!他是周明明的叔叔,怎么没有关系!”

“他不是他的亲叔叔!”孟宪急喊,“周明明他爸是被收养的!“

孟新凯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层,双眼大睁,怔愣了一会儿。

“那就更得断。现在就这么不安分,谁能保证他周明明以后不会生出其他是非!有血缘关系的时候他或许还能有几分忌讳,没血缘关系那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宪宪,你是女孩子,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我不能送你去冒这种险!”

“还有周幼棠呀。”孟宪使劲争辩,“他会在——“

“他是有能耐,但他也不是神,否则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为什么就护不住你!”

孟新凯打断她,厉声吼道。孟宪一噎,竟就这样被他问住了,愣愣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新凯看着女儿恓惶失措的模样,满是心疼,但话该说的还是要说明。

“宪宪,或许小周现在对你不错,我们对他无可挑剔。但以后呢,谁能保证呢?”孟新凯冷静下来,“没有一个家庭会喜欢和接纳可能给自己家里带来风波的人,如果以后周家因你而再生事,他周幼棠可以容忍一次两次,但可以容忍一辈子吗?谁不想过安稳日子,谁愿意自找麻烦?是个人就会有烦的时候,等到他不想再容忍的时候,就会把这一切的根源推到你头上!可凭什么,你再不济,也是从小被我和你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凭什么要被别人用‘祸根’这样的字眼来看待!”

这话说的太直白,孟宪听的句句惊心。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但她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就这样退缩。

“爸,不会的,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辩解,在孟新凯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说服力。

“囡囡,周幼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谁都无法立刻下结论。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没了你,他也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别人,甚至比你更年轻,更漂亮。而你呢,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毁在周家了,谁还敢再要你?”孟新凯说着,竟有一丝丝哽咽,“囡囡,爸妈从没指望你攀高枝,只希望你能平平顺顺地过一生,不受任何屈辱。趁现在还来得及,算了吧啊!”

孟宪:“……”

凝望着父亲通红的双眼,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周幼棠是两天以后才得知孟新凯受伤的事。这两天,他往返了辽城一个来回。

“见到人了,怎么说的?”京郊某疗养院里,周正民放下手中的茶杯,徐徐问道。

“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应该不是她做的。”周幼棠说,“而且我相信她的人品。”

周正民叹了口气,说:“孩子是好孩子,可大人就未必了。当初想着要完成谭阳的遗愿,要过你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我全力支持你跨越大半个中国去找人,现在人是找到了,结果呢?反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父亲在抱怨,周幼棠心理清楚,也理解。

“您老相信我?”他问。

“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了解?”周正民瞥他一眼,“关键现在那伙子人已经要将这事儿捅上军纪委,该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你心里要有数。”

周幼棠不由冷笑一声:“那群杂碎,想要个交代,他们还不配。至于军纪委那边,我会想办法处理。无论如何,该保全的我照样要保全。”

周老爷子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幼棠,有些事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知道。”周幼棠打断父亲的话,不是很想谈下去。

周正民知道儿子这犟劲又上来了,无言片刻,他低声问:“小孟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

周幼棠望着眼前已不冒热气的茶,良久,开口:“我会跟她说的,但不是现在。”

周正民听到这话微蹙了下眉头,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敲门声,小何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何先向两人敬了个礼,之后对周幼棠说:“主任,刚来的路上按您的吩咐去了趟文工团,得知小孟同志这两天都不在团里,说是家里那边出了点儿事,好像是孟处长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