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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39)

唇边带着点笑意,他伸出手,跟金鹤打招呼道:“金老师,有日子没见了。”

金鹤一把握住他的手,说:“我只当今天见不着你了,干什么去?”

“没什么事,回趟大院。”

“回家还那么着急?”金鹤挑眉,“今天倒是巧了。听我家那口子说,现在忙的想见你都得排号了。”

“你们两口子见天就知道编排我。”又问,“会开完了?”

“开完了,只会不议,忒没劲。”忽然想起先前的事,金鹤忙为他介绍,“我带的兵,孟宪。”说着用手在孟宪后腰推了一把,把她往前带了带,“这是周主任,刚帮了你忙的就是他。”

从一开始见到周幼棠,孟宪就尽量躲在后面缩小存在感。冷不丁被推到了前面,一时有些紧张。但她尽量还是拿住了,声音平稳礼貌地道谢:“周主任好,多谢您……帮忙。”

周幼棠就像是刚瞧见她一般:“小孟同志客气了。”他不甚在意地回了句,看着她,微微一笑,对着金鹤说,“你这个兵,倒是跟我的休息室挺有缘。”

后半句话,一下子让孟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压根儿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记得之前在招待所的事。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她还没把这事儿跟金鹤说。

她偷瞥了眼金鹤,只见她依旧笑容淡淡的:“不然呢,没我这个兵,今天还见不着你了。”言语间似乎并未多想。

周幼棠似乎也没想多说什么,两人很快转移了话题,这让孟宪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却也不敢退的太远。目光所及之处,仍能看见周幼棠。比如稍稍一抬眼,便看见了这人的军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站姿极稳重。再往上,腰间扎了一个皮带,军衬的下摆便被这皮带紧扎在军裤里,显出宽窄合度的腰身来。手间带着一块腕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干净利落。

不知不觉间,孟宪便把这人给打量了一遍,以至于她意识到这一点后,连忙转移了目光,却不巧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很不经意的一眼,眉眼却格外清晰疏朗。孟宪马上掉过了脸,心头狂跳。

周幼棠却是过了会儿才收回眼角余光。

又聊了片刻,两人道别。周幼棠提出送她们回文工团大院,金鹤笑着说不麻烦了。

“我现在就坐不了汽车,一坐就晕。我坐公汽,方便极了,你别管我,忙你的吧。”

既然如此,周幼棠也不勉强她,说了声回见,便上车离开。期间看也未看孟宪一眼,但有种余威仍在的感觉。

孟宪揪住挎包的带,用力往下抻了抻,仿佛才压住那一抹心悸。

相比之下,对于这场意外的偶遇,周幼棠则淡定的多。

他上了车,一句话不说,任由司机向着大院的方向开去。他坐在后排,靠在椅背上,神情怡然。

不一会儿,国防科工委的家属院就到了。周幼棠在院门口下了车,交代完小何明天几点过来接,缓步迈进了大院。

院里,是一番平和的光景。昨夜刚刮了一夜风,几个勤务兵正拿着扫帚清理落叶,见着他,都纷纷驻足敬礼道首长好。周幼棠一一颔首而过,偶然遇见几个熟人,也会停下来寒暄几分钟。他喜欢这个大院,一进来便感觉连时间的针脚都放慢了步伐。

整个大院共有八栋楼,两两并列。这些楼都起建于六十年代初,有些年头了,红瓦灰墙,中央顶部高耸,颇有苏式风格。周幼棠住的房子在最后一排的右侧栋,三单元三楼。这套房子是母亲留下来的,是她当年在国防科工委工作时分下来的。自她去世以后,这房子就闲置了下来,直到周幼棠军校毕业进入总参工作之后,才重新搬过来住。

周幼棠打开房门,便觉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想来是太久未住的缘故,毕竟近半个月他都在南方出差,前天凌晨刚赶回燕城。但角角落落里并未覆上灰尘,处处可见清理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来打扫过。

周幼棠脱下军装外套,打开窗户透气,一阵寒风趁机钻了进来,刮的他微眯了眼。站立片刻,回到了里屋。正好,桌子上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周幼棠解开袖扣,随手接起。

电话是老爷子打来的。他老人家现在正在南江疗养,预计是到了年根下才回。

两人先是叙了一番旧,而后话锋一转,便听老爷子说:“你回来的正好,今天老大媳妇给我打电话,说老大要把明明送到南江来学习。她心疼儿子,想让我劝劝老大。本来这点小事儿,我也懒得管。但是现在——”老爷子顿了下,说,“你替我打个电话给老大,就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爷子说这话,就是有点生气了。

周幼棠心里头也腻味这档子事,便说:“这事儿用不着我说,您不吭声,大哥就知道您老的意思。”

“你还是打一个,老大耳根子软,指不定过会儿又改了主意。”

周幼棠就笑了:“您总给我摊派这种差事。我是真不想管。”

老爷子叹了口气:“要是定了要去,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你要么抽空回家一趟,要么打个电话给明明。你大哥面儿薄,严父做惯了,想来是拉不下来脸多嘱咐明明几句。你去,好好教教明明出去了怎么做人做事,也好叫孩子心里有个底。”

到最后周幼棠还是应下了。挂了电话,他回到客厅,站在窗户前,点燃了一支烟。

没急着打电话,倒是在烟雾缭绕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半个月前他陪同总部领导下去视察军分区的演习时,被人请去了一个饭局。席间听人提起军分区的一把手陈仲平,感慨他终于要高升,调进军区了。那人说,本来半年前就传出来要提拔的消息,却不知为何迟了这好几个月才落实。随后就有知情人透露了陈仲平之子陈茂安跟上面哪位领导的儿子之间有过节,指不定是跟这有关系。在场所有人听了,表情都变得莫测起来。

坊间流传,不足为信。周幼棠作为知情人,更是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很清楚,大哥周继坤不是公报私仇之人。不是不屑为,是不敢为。位子越高,越是如履薄冰,而他大哥又是为官之人中胆子比较小的。陈仲平此人,周幼棠见过几回,工作原因在一起议过事。为人还是比较圆滑,会议间隙,特意找他说起上回在饭馆的事儿,双方互相道了歉,算是说开。事后,周幼棠得知,陈仲平早已将儿子陈茂安送下去历练,想来,倒是跟大哥周继坤如今的安排如出一辙。

说起来,不过是为了儿子伤透脑筋的父亲。无论位置高低,都有同样的烦恼。然而周幼棠不免又想起孟宪,一个不见时想不起来,见着时就叫人印象深刻的小女兵。个高,腿长,脸白的发光,长得漂亮,将周明明迷得五迷三道。这么个小女兵,搅得多少人睡不好觉。

周幼棠深吸一口烟,回到里间,拿起了电话,问总机要了112师某团红三连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