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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43)

方迪迪最讨厌被说教了,而且是被她最讨厌的小姑说教。但当着人的面儿,还不好直接表达出来。眼神乱溜,瞧见一个男人正朝这边走来,她忙打断方曼辉的话,说:“小姑,那人是不是来找你的?”

方曼辉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个带着眼睛的高个男人。见她看过来,向她招了下手。方曼辉回以微笑,回过头,就看见自家侄女正一脸暧昧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方曼辉拧眉。

方迪迪嘿嘿一笑:“小姑,他是谁呀?”

方曼辉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没好事,当下严肃回道:“你管他是谁,小小年纪只会瞎想。”

“我哪里瞎想了。”方迪迪不满撇嘴,“你不心虚怎知我是瞎想?”

“你——”方曼辉一滞,觉得这话倒也没法反驳。她气极反笑,用食指点了点方迪迪的额头,“小丫头嘴利,我还说不过你了。”

方迪迪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有理。”

“行,你有理。”方曼辉懒得跟她多说了,“赶紧集合去吧,一会儿就该点名了。这几天少气我,不然周末自己想办法回。”

“自己想就自己想。”

方迪迪嘀咕了句,等方曼辉走远了,转过身对孟宪说:“你看吧,我没说错她吧,一边吊着我幼棠叔,一边跟别人的男人见面呢。”这么说着,越看那两个相携走远的背影越觉得刺眼。

而一旁的孟宪也是有些出神。

方曼辉,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其实在这之前,孟宪见过方曼辉。不过不是真人,而是照片。

是上周在金鹤的办公室,桌上摆着一张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上面四个穿着军装的女兵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笑对着镜头,其中就有一人,是方曼辉。

孟宪记得当时还听跟她同一个办公室的教员调侃过,说她不把老公的照片摆桌子上,居然放同学的。金鹤听了,只笑了笑。

这么说来,她们的教员金鹤居然跟方曼辉是同学?这世界,也真是太奇妙了。

对于这一个小小的发现,孟宪没想过告诉方迪迪。以防万一,她怕方迪迪因着这层关系再去找金鹤提一些要求。她了解金鹤的为人,知道她最讨厌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她添麻烦。实际上,这件小事,孟宪自己过不了两天也就忘了。放松过后,孟宪全身心地投入到《飞天》和另外一个独舞的排练当中。然而这天刚到排练室,就被郁青叫了过去,告知她军分区的演出任务取消了。理由是选送过去的两个节目都是芭蕾,观赏性上有重复,于是就将孟宪的替换成歌唱类的,潘晓媛的保留。

孟宪虽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决定。倒是郁青,看她这么痛快,反倒有一丝歉意,她笑了笑,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听金老师说你准备参加明年的军区文艺汇演是吧?正好腾出时间来好好练习。”

孟宪和金鹤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金鹤有些不以为意:“不去就不去吧,这种演出也没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也算不上一个好的历练机会。”顿了顿,她瞥了孟宪一眼,问:“觉得可惜?”

孟宪摇了摇头,小声说:“我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金鹤一怔,噗嗤一笑:“原来你还不傻。”

师徒两人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一般对视一笑,关于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午睡过后,本来下午安排的有独舞的排练,因为演出取消,难得的有一丝空闲时间。方迪迪回家躲懒去了,无人相陪,孟宪闲来无事,便去队里请了假,拿着金鹤给的档案袋,准备跑一趟军区,替她把一些公文送到军区文化部刘干事处。

刚一出门,没走多远,就迎面碰见潘晓媛和另外一个同宿舍的战友小张。孟宪与她们对视,看见潘晓媛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得意。孟宪抿了抿唇,表情十分平静,正打算与她们点头而过,被另外一个战友小张叫住了。

“孟宪,下周末有个联谊会,一起去吧,给你报上名了。”

孟宪停下脚步,不解道:“什么联谊会?”

“刚金老师给政治部的林干事打的电话,说是下周末跟总参某部那边有个联谊会,让咱们舞蹈队的都去参加呢。多好的机会啊,一起去吧。林干事说这是任务,不许拒绝啊。”

孟宪微微蹙了蹙眉,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见潘晓媛在一旁咋呼:“下周末,我有演出任务呀!”

小张笑看她一眼:“林干事说,有演出任务的除外。”

“除外?为什么除外?就不能改改时间吗?”潘晓媛目光哀求地看着小张。

小张也挺为难的:“这应该是总参那边定的时间,估计林干事也做不了主。”

潘晓媛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小张无奈地看她一眼,又叮嘱孟宪道:“小孟,别忘了啊。”

“知道了。”孟宪说着,看了潘晓媛一眼,迈步离去。

时间尚早,孟宪一路坐车慢悠悠地来到了军区大院。

到了才发现,忘了带士兵证。哨兵不敢轻易放她进去,让她在门口稍候片刻,等值班军官回来了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孟宪左右也是不急,便站在一旁安静等着。来往出入军区大院的人极多,不防有几个对她侧目,未免惹人注目,孟宪往后退了退。刚压低帽檐,就看见一辆车从不远处开了过来。不经意地瞥了开车的人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开车的人是周幼棠。穿一身冬常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军衬领子。

认出来这个人,孟宪不自觉就有些紧张,低下头,只盼着他的车赶紧过去。却不料下一秒,这辆挂着总参牌照的车就停在了警戒线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张军官证从里面递了出来。身旁的哨兵愣了下,上前去检查他的证件。而孟宪在堪堪一米的近距离压迫下,不得不抬起头,跟他打招呼。

她礼貌地敬了个礼:“首长好。”

周幼棠这才向她瞧过来,眼睛里一丝意外也没有。他颔首示意,待接过军官证之后才开口问道:“又来找你金老师?”

不知缘何,听他这样问,孟宪感到一丝赧然。

“没有。”她答,“来帮金老师送个资料。”

“那怎么不进去?”

犹豫了下,答:“……忘带证件了。”

也不知这人听清楚了没有,但见他唇边仿佛笑了下,便听见他对哨兵说:“这位小同志是军区文工团的,放行吧。”

孟宪愣了,哨兵也愣了:“那接领人——”

“写我的名字吧。”周幼棠看了孟宪一眼。

孟宪抿了下唇,立马道谢:“谢谢周主任。”

这人没接话,点了下头,便开车离开。

留下孟宪一人,倒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回望了下站在一旁的哨兵,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舒了一口气,低下头,迈步进了大院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