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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55)

“行了。”眼见大家越说越离谱,金鹤及时喊停,“正主儿来了,别叫他听见你们议论啊,让我丢人。”

女兵们立马打住,回过头,果然看见金老师爱人带着一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孟宪反应慢了些,站起身的时候,谢清缘已经带着人走到了楼梯口。

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幼棠。那人站在谢清缘旁边,穿一身冬常服,上身五个扣全敞着,露出里面的深色毛衣。隔得有些远,孟宪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也不敢多看,只瞧了一眼,便悄悄挪开了目光。接着便听见谢清缘招呼金鹤:“老婆,幼棠来了。”

金鹤装作才看见的样子,哎一声,抬头看了眼:“周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着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周幼棠站得有些远,但看这边也是能看得清楚。只觉得站在阳光下面的那个小女兵,美的简直不真实。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三秒,待金鹤走近,才看着她说:“金老师,您这是结婚么?看着倒像是来扫荡的。这枣树在院里头多少年了,头一天您嫁进来就给人抄了家。”

金鹤闻言,回头看了眼光秃了的枣树,也乐,嘱咐姑娘们停手:“把下面这些捡捡,一会儿给食堂要几个袋子,带回去分着吃吧。”

姑娘们笑着应了。

孟宪站在人群后面,视线混杂在众人当中,再一次看向周幼棠,看向他笔直高大的身影。而他在跟金鹤夫妇转身进入楼道前,也向这边投来一瞥,不知在看谁。

孟宪转过身,站在枣树下,脸微微有些热。

周幼棠跟着谢清缘和金鹤上了四楼。

婚礼虽然已经结束,但家里还留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一些果盘点心。这是新郎谢清缘特意让亲戚给准备的。为了他这次婚礼,很多在外地工作的发小都赶回燕城来了,先前一直忙也没顾得上聚,这会儿趁人都走差不多了,留下来说说话。

这些发小,大多也是周幼棠的熟人。见他进来,都站起了身,跟他打招呼。有的嫌他来晚了,要罚他酒。周幼棠便支使新郎官,去厨房给他拿了半瓶茅台来。自罚了三杯,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提议罚他酒的人,笑呵呵递过来一根烟。

周幼棠接过来,却没抽:“金老师还在,你少抽几根。”

发小扒扒半秃的头,说:“烟瘾养大了,不抽不得劲,老是掉头发。”

“这跟抽烟没关系吧。”周幼棠正经道,“我看你还是趁早上医院,别是肾虚。”

一句话,听的在场人都乐了。周幼棠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因开了小半天会而紧绷的筋骨,在一两句玩笑话中,松懈了不少。

这些人加上谢清缘,其实都算是周幼棠的发小。在他的母亲调入国防科工委之前,一直就在701所工作,那时701所尚未与三机部合并,仍属军队系统管,他常随母亲过来,结识了这一些玩伴。相比在部队大院的那群发小,在座的人都含蓄了很多,见着周幼棠也只是笑笑打招呼。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高知分子,不是子承父业,就是留在高校当老师。周幼棠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从军的,虽不同路,他却挺乐意跟他们打交道的。用谢清缘的话说,受受知识分子的熏陶。

可今儿却不知道怎么了,坐这儿老半天了,听他们聊,一直听不进心里去。

金鹤注意到他的沉默,递过来一个点心盘子:“听说最近有演习?”

周幼棠随手拿了个一口酥:“消息这么灵通?”

“我可没刻意打听啊。”金鹤笑,“我们下个月不是有场慰问演出么?前天来通知说取消了,说是要参加演习,没时间。正好,也让我的姑娘们休息休息。”

提及金鹤的娘子军,周幼棠脑子里很快就有了具体而清晰的形象。他微直起身,仿佛正打算说什么,忽听在场其他人问。

“金老师,下面那群小女兵都是你带的兵啊?”

“是啊。”金鹤斜眼瞧他,“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受刺激了呗。金老师,有合适的给咱们老林介绍一个,老大不小了也。”

闻言金鹤还没来得及说话,头一个开口问的老林脸就红了:“你少拿我打镲啊。我就是找,我也得找个金老师这样的,小女兵不要。”

金鹤嘿一声:“小女兵怎么了?给你你还不一定制服的了。”

老林连连告饶。

随即就有人指着老林说,“就是就是,像你这样又没什么情趣工作又忙的,跟搞艺术的还真不一定合得来。你呀,还是找个老老实实的,搁家里头放心。”

这话,前半句听着像是在帮腔新娘子,后半句就听着变味了。金鹤想反驳,但丈夫一个眼神过来,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跟这群书呆子计较。临走前瞥周幼棠一眼,见他也瞧了过来,老神在在的。

谢清缘笑着目送妻子离开,回过头,对周幼棠说:“好久没来701了,进大门口的时候看见报刊栏了没?”

周幼棠喝了口茶,说:“怎么,又有什么大新闻?”

“我猜你就没留意。告诉你啊,我们所现在研究的新歼,全尺寸金属样机总装成功了,倍儿漂亮。前两天刚发了喜报。”

一句话,吸引了在场多数知识分子的注意力,周幼棠举着茶杯的手也顿在了半空。谢清缘见状,立马就去给大家找照片,无论何时,说起飞机来,他总是激动不已。

“你们瞧!”谢清缘把一张彩色照片放到了桌子上,距离周幼棠较近的位置。“你们瞧啊,鸭式布局,腹部进气,能外挂3个副油箱,预计航程3500公里,11个挂架能搭载更多武器……”

耳边听着谢清缘的介绍,周幼棠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照片上那架飞机上。那是701最新研制的歼击机,也是我空军第一架自行研制的三代战机,银色外形,昂首伫立在停机坪上,鸭翼向两侧伸展,在背后霞光的映衬下,凛凛生威。虽然早就看过它的一些资料,但亲眼见到真机,还是颇感震感。周幼棠注视良久,伸手拿起了照片,仔细端详。

一旁的知识分子们早就热烈的讨论开了,他们有的是搞航电设备的,有的是研究航空动力的,起个头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谢清缘兴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周幼棠的默然不语,凑近问他:“怎么样?”

周幼棠放下照片:“我一个外行人也就能瞧个热闹。”顿了顿,他又说,“漂亮,是真漂亮。”

谢清缘目光闪烁着骄傲:“不是我吹啊幼棠,过去这东西在图纸上,你再怎么说它好,都没说服力。百闻不如一见,样机搞出来,立在那儿,你一看就知道,这就是我们要的战斗机。”

周幼棠也笑:“照你这么说,有这个宝贝在,张老总不愁要不来经费了。”

“还是你门儿清。”谢清缘哈哈大笑道,“这次我回来之前,张老总让我带给你一个有机玻璃造的新歼模型,就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呢。等会儿去拿给你,不能让这帮子人瞧见。是张老总亲自做的,论证会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