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正当梨花开满天涯(59)

孟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周幼棠。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周明明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到了现在,孟宪已经忘了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只记得他听完之后的反应。看着她,微微笑了下,而后离开。那笑容究竟代表着什么,她看不透。

小小地叹了口气,孟宪翻过身,背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意味着她此刻内心活动颇为剧烈。有几分忐忑,更有几分茫然。

远在军区大院的周家,这几天却是平静的很。

这个下午,周幼棠开完会后谢绝了所有邀请,开着车回了军区大院。勤务阿姨小宋给他开的门,瞧见是他,微微一笑:“幼棠来了,老爷子正在客厅下棋呢。”

周幼棠说了声知道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交代了几句后,换了鞋往屋里走,果然瞧见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对着一本《韬略元机》,照着上面的棋谱研究棋局呢。还挺会自娱自乐的。老爷子是前天从南江回来的,身体恢复差不多,就在那儿待不住了。说是照顾的再周到也不如家里舒坦。

周老爷子也瞧见了他,向他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过两招。”

周幼棠:“我多久都没碰过象棋了,比不上您这日日新的。我怕您胜之不武。”

老爷子笑笑,将书放到了一旁,正欲说什么,就瞧见舒俏从楼上下来了。

“幼棠回来了?”舒俏自然也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周幼棠,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今晚留下来吃饭吧,你哥等会儿也回来。”

周幼棠应下,见她背着个小挎包,便问道:“要出去?我送送你。”

“不用,就在咱们院里,特别近。”舒俏穿好鞋,想起什么,看着他说,“也是不巧,你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能见着小方了。”

周幼棠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小方是指方曼辉。

“她来过了?”

舒俏听他这称呼,也拿不准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是刚从外地回来,带了一些特产来,说是让老爷子尝尝。”

周幼棠点点头,一带而过道:“回头见着了我替老爷子谢谢她。”

“一声谢就完了?”舒俏有意开开他的玩笑,“老爷子最爱的故乡土产,一坛子的梅干菜,从东南搬回燕城,怕是没少叫小方费心。做到这份上,可不光是有心了。”

周幼棠笑笑:“那照您这意思,她这是另有所图了。”

舒俏一噎:“我可没这么说啊,你少把我往沟里绕。”笑指着周幼棠,她说,“你倒是会装糊涂。”

“跟嫂子你逗个闷子,俗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

舒俏呵呵笑了两声:“再笑,再笑我眼角这褶子都快没法儿看了。”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等门关上,原本一直不出声的周老爷子拉下脸来。

“你嫂子现在不知是着了什么迷,见天出去。”老爷子不悦地将手里的棋谱撇到了一旁。

“兴许是有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家委会那档子事儿。”

前些时候,军区大院里的家属们自发成立了一个家委会,负责上传下达,逢年过节搞搞活动之类的。舒俏被选为第一届家委会主任,这几天正在兴头上,有事没事就爱去家委会办公室里转转,召集家属们开个小会。有人乐意捧她的场,有人背地里却笑她有官瘾。

“嫂子刚退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想找点事儿做也正常。家委会主任算是个过渡,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这个大院去,您老放宽心。”周幼棠笑了笑,又说,“再说了,嫂子在家您两人也不是多对付,不如两不见清净。”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话也说的太过直白。

周老爷子拿手点了点儿子,虽然心里仍有不舒服,但也没在当着儿子的面儿抱怨。他看了眼小儿子,轻声问道:“清缘婚礼你去了吧?”

“过去坐了坐。”

“也难为你们现在还有交情。”周老爷子感慨,“他现在在701做的怎么样了?”

“据说还不错。现在负责新歼的起落架项目,一直在南边做试验。”

“他啊,能吃苦,是个好苗子。以前他不爱学习,气的他爸爸满大院追着他打,没想到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仿佛眼前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老爷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长到这把岁数,多少得有点长进吧。”周幼棠漫不经心地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子还沉浸在回忆当中,看见忽然摆放到面前的那张照片,愣了一愣。他看了眼儿子。

“新歼的全尺寸样机总装成功。”周幼棠说。

老爷子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回过神来,摸出老花镜带上,拿起照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过了许久,他轻轻感慨一声:“不容易。”

周幼棠在一旁注视着老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几天就是老太太祭日。”他低声说,“我陪您去看看她。”

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周幼棠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子话,眼见着老爷子有些累了想扶他回房间休息,忽而听到老爷子又说。

“先前你嫂子说到曼辉——”老爷子顿一顿,“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不妨老爷子忽然提起这个。

周幼棠抬头看看他,问:“什么什么想法?”

“跟我你还装糊涂,清缘人比你小一岁都已经结婚了。你跟曼辉—你们两个?”老爷子目光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原来是说这个。

周幼棠挑一下眉头,泰然自若地回答:“我跟她再没可能。”

在练功房里练了一下午的舞,出了一身汗后,孟宪心里略畅快了一些。

周明明她是从来都不当回事的,至于周幼棠——她想,那也许不过是他的兴致忽起而已。毕竟,很久之前,她并不是没去找过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孟宪一时间忽然觉得没什么可烦恼的了。此刻松懈下来的她,哪里会料到,过不了多久,她又会见到周幼棠。

十一月中的燕城,已经有了冬日凛冽的寒意。文工团里的气氛,相较于前些时日倒活泛了不少。退伍的名单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尘埃落定,是走是留,大家心里都有了数,该走的准备走,该留的,自然还有一堆任务等着人来干。

舞蹈队里走了六个人,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兵们早已习惯这一年一轮回,虽说难免伤感,但也不会太久。面对离别,情绪更为剧烈的,恐怕是新兵。

孟宪对队里走的其他五个人都没有太深的交情,唯独唐晓静,她是真的舍不得。然而也知道留不住,连她自己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这个时刻真的来到的时候,她对唐晓静只有祝福,没有挽留。

唐晓静是在金鹤婚后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回到了文工团,准备办理退伍手续的。孟宪排练完,回到宿舍看见她,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