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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76)

“去了趟徽南。”抬起头的时候,周幼棠表情已恢复如常。

“很忙吧?”

到今天为止,方曼辉感觉自己怕是有小两个月没见过周幼棠了。而他似乎也没有找她叙旧的意思,这里头代表着什么,她再傻也明白了。

“习惯了。”周幼棠摘下帽子,看向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是刚刚。稍晚一会儿,估计在门口就能碰到你了。”

她轻声说,却见身旁的男人仿佛一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等她来得及问,他已回过神,对她说:“上次你去东南给老爷子带的土特产,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下回别这么麻烦了,搬来搬去也不方便。”

方曼辉听的心里头有些闷堵,但脸上还是带着笑:“这是我的心意,你也得管?”刺了他一下,她转移话题道,“我听人说,金鹤前些天住院做了个手术?”

周幼棠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我去瞧过了。”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该去看看的。”

问完,才意识到这么说话已经不合适。他以什么身份通知她呢?再看周幼棠,果然他只轻笑了下,没有说话。方曼辉就讨厌他这样,什么时候分寸都把握的恰到好处,一丝遐想的余地也不给她留。

“天还是凉,遛一会儿就带老太太回去吧,别冻感冒了。”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走了。

方曼辉嗯一声,弯腰去扶姑姑,却见老人自己站了起来,向周幼棠伸了伸手。周幼棠见状,忙握住了,半扶着她站了起来。

老人像是重新认识了周幼棠一样,浑浊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小曹啊,这是小曹啊?”

周幼棠还没听清老人说什么,方曼辉却是脸色大变。

“姑姑,这是幼棠,周幼棠。”她大声对姑姑说。

老人却跟没听见一样,瞅瞅她,瞅瞅周幼棠,对他说:“小曹啊,好久没来家里了。”

周幼棠这回听明白了,这是把他认成别人了。他笑了笑,对老人说:“这段时间忙,没时间上家里看您。您老身体好好的,以后我多去瞧您。”

老人哎哎地点着头,动作缓慢地抓着方曼辉的手放进他的手里:“好好的,我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

方曼辉心怦怦直跳,想把手抽出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姑姑认错他的情况下,跟他有这种近距离接触。可周幼棠却虚虚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有干燥的温度。

“行,老太太,咱们都好好的。”

听着他大着声音哄老人,方曼辉忽觉一丝难堪的心酸。想去抓住什么的时候,他已松开了她。

因为忙着金鹤和演出的事儿,孟宪有一段时间没跟岳秋明见过面了。

每次他打电话过来,孟宪都是仓促说两句就挂了,到最后岳秋明已有些不悦。

“孟宪,你要是不愿意见我或者跟我出来,你就明说。”电话那头,岳秋明无奈道。

“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都不太有空。”

孟宪有些抱歉,心里也有些没底。忙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岳秋明。

岳秋明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此刻听她示弱了,便缓和了语气:“你是有多忙啊。”他失笑,“那行吧,等你有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孟宪嗯一声,心里竟有种逃过一劫的松快。

“会给我打吧?”

“……会的。”

岳秋明笑笑:“还是我给你打吧。”

挂了电话,孟宪的心情反而更有些沉重了。

她意识到,她跟岳秋明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负担。也许,不能再这样下去。

在这之前,不是没想过直接拒绝他,可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让她想再试试,矛盾无比。孟宪忽然有些讨厌起自己的优柔寡断来。

回到宿舍,床上摊着一沓信纸,是她写给唐晓静的信。只写了一个开头,孟宪拿过来看,只觉得烦闷无比,撕下来揉成一个纸团,扔进了垃圾袋里。

小乔听到声响从上铺探下头来,递过来一小包牛肉干:“干嘛呢宪宪,吃一块牛肉干吧。”

孟宪抬头,看到小乔娇憨可爱的一张脸,此时此刻是真的很羡慕她。她伸手拿了块牛肉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忍不住蹙了下眉。

“好硬呀。”

小乔嘿嘿一笑:“晒过头了。不过有嚼劲啊,越吃越有味儿呢。”

孟宪品了品,果然回味无穷。

“小乔。”她站起来,扒着她的床边问,“阿姨是不是从小就给你晒牛肉干吃?”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小乔一边往嘴里塞牛肉干一边看过来。

“因为我猜呀,你嘴里的小豁牙,肯定都是嚼牛肉干嚼出来的。”孟宪说完,就把自己逗乐了。

小乔一怔,才知道她在编排她,连忙起身去抓她。

两人正闹着,宿舍门从外面推开了,班长小张回来了。

“孟宪你在呢,正好。”小张摘下帽子扔到床上,就手递给孟宪一张报纸,说,“你看,周明明上军报了!”

孟宪一愣:“什么上军报了?”

“周明明呀!”小张指了指报纸,“说是外出的时候看到有人落水,想也没想就跳进河里去救人。救了四个人呢,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儿,最后自己差点儿没上来。当然,最后的最后,还是上来了。被救的那一家就找到部队去了,又送锦旗又下跪的,还说要给军委写表扬信,哈哈。”

孟宪这才听得明白,低头一看报纸,果然如小张所说。报道的最后,还配了一张周明明的全身照,头发剪的精短,看上去精神又利落。

“听我一个在南陆的发小说,最后奖励了他一个三等功。”小张说。

“可这不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么,怎么现在才上报纸?”孟宪看了眼时间,疑惑地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张耸了耸肩膀。

小乔听他们在一旁说的热闹,插嘴问道:“周明明是谁呀?”

小张看了眼孟宪,笑笑没说话。她告诉孟宪,纯粹是因为这事儿太新鲜,倒也没有谈论她隐私的意思。

而孟宪早已陷入沉思,根本顾不上回答小乔。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过周明明这个人了,那些每周从南江寄过来的信,她一封也没拆,全锁进了柜子里,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孟宪想了想,把近一个月周明明寄过来的信都拿了出来,一封封拆开,粗略地过了一遍,发现他竟没提这件事。

孟宪不由发愣,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这样一件大好事,他竟只字未提。

周明明救人上军报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传回了周家。

舒俏特意拿回来两份军报,一份摆卧室,一份放客厅。这样这段时间任谁来他们家,都能看见自己儿子的光辉事迹。对了,家委会那边她也放了一份儿。

周继坤对妻子的做法不置可否。

早在这事儿登报之前他们就知道了,是南陆的院长亲自打过来说的,那时候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当时舒俏听见这事儿就晕过去了,醒来以后泪流不止,不住地骂他黑心,非把儿子送了那边远的地方。好像儿子出了这事儿都怪他,这逻辑听的周继坤也是恼火不已,念在她关心则乱的份上也懒得跟她吵。其实他心里头一开始也是有些怨怪儿子的,怪他太鲁莽,行事思虑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