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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90)

“目前还没有。”

孟宪回答,答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嘴唇轻颤,还要说什么,突然就有一道光从门口照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谁在那儿?八点半要关门了,赶紧啊。”

是管这些练功房的人。他看见孟宪,提醒她了一句,同时还把大灯又打开了。孟宪被白炽灯的亮光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话筒,向他比了个OK的姿势。等人走了,才惊疑未定地重新回到话筒上。

“你在哪儿给我打电话?”周幼棠问。

“在练功房。宿舍那边的有人在用。”孟宪扯了个谎,扯完觉得不太高明,手心发烫。

果然,那边沉默了下。

“跑这么远,你不嫌折腾么?”

他又问,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下回等她们用完你再打吧,我没那么着急。”

不知是不是孟宪的错觉,总觉得“着急”二字,他说的有几分刻意。

孟宪垂下眼睑:“我知道了。”

“快八点半了,回去吧。”

说话间似乎是要挂电话的意思。

孟宪不知怎的,脑子里忽有一个念头闪过,冲动的叫住了他:“等一下。”她握住电话筒,“等一下首长,我还有话想跟您说。”

那头的人似乎并不觉得突然:“说吧,我在听。”

孟宪酝酿着想要说的话,整个身体都在轻轻颤抖着。

“我是—我是想说,我还能反悔吗?”

听筒里是短暂的静默,最开始听到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过了几秒后消失,才又听到周幼棠的声音。

“孟宪,你答应我什么了,需要现在反悔?”他低声问。

孟宪一怔,居然想不起来。脑子里飞快地过着那个雪夜,他站她面前,跟她说话,却想不起来她答应了什么。仔细说来,她答应或者承诺他什么了吗?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

“想起来了?”

“……”

“不着急,你慢慢想。今天太晚了,抓紧回去吧。”没等她再说什么,那边挂了电话。

孟宪十分后悔。

果然冲动是魔鬼,她不该在处于下风的时候说出这种没怎么经过脑子思考的话。她不是周幼棠的对手,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

孟宪慢吞吞地走在文工团大院里,寒风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头顶是浓黑的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沉重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迈着迟缓的脚步,孟宪目光怔然地看着前方,时而只见长睫微抖。

周幼棠。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43、

总参大院里,挂断电话后,周幼棠双手交叠摆放在桌子上,看着半空一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刘推门进来,看着这副场景,犹豫了下,才叫他一声:“主任,车在楼下了,您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原本周幼棠今晚还有一个饭局,但这会儿,他却说:“不过去了,今晚我回大院。你让小何把车钥匙留下回去休息吧,车我来开。”

小刘不知道首长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也不敢问,赶紧下去安排了。

这两天周幼棠忙着开会,一直没有回家。警卫员前天就打电话过来说,老爷子这两天身体不好,变天了,旧疾又发作。趁这会儿有功夫,他打算回大院瞧瞧。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老爷子还没休息,见着他回来了十分高兴。

“吃过饭没有?今晚家里炖的羊蝎子,新来这个警卫员小石手艺特好,说是打小跟着父亲学厨练出来的。你要没吃,我让他给你热热”

周幼棠看了眼表,“这个点了,用不着大鱼大肉,随便弄点吧。”

老爷子点点头,示意警卫员。

小石过来跟周幼棠敬了个礼,立马下厨给他热饭热菜,还新加了一道白灼菜心,荤素搭配,十分得宜。周幼棠早就过了最饿的时候,但就着这两道菜,还是下了一碗半的饭。

老爷子在一旁看着,微微笑着。人年纪大了,就爱看孩子们吃饭,吃的越香他越高兴。

“你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也不是回事儿,回头就得把你的胃弄坏喽。赶明儿让小石去你那儿吧,专管你的伙食。”

周幼棠吃饱了,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神情闲适地说:“您老想一出是一出,我这够得上用警卫员的级别吗?”目光斜视了下自己的肩章,意思很明显。

“那你就回来住。”

周幼棠嘴角扯动了下,皮笑肉不笑,沉默地示意警卫员过来收拾碗筷。

周老爷子这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你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幼棠,多少年了——”

话刚起了个头儿,周幼棠就知道老爷子想说什么,他伸手想打断他,就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回头一看,是舒俏回来了。

舒俏事先不知道周幼棠今晚会回来,一看这爷俩的神情,就知道刚在聊什么被自己打断了。反应过来,她笑着跟周幼棠寒暄几句,就让他们爷俩聊,自己上了楼。

周幼棠瞧舒俏这个态度,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要搁往常,舒俏话绝不会这么少。转过头再一看,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回事?”他问。

“你嫂子跟我还能有什么事儿?”老爷子有些无奈,“说明明呢,想回来过年,我没有同意。”

这家里的事儿,周正民已不大管。但一旦说话,谁都得听。

周幼棠想了想,说:“送出去两个多月,可以了。”

“可以什么可以!别人家的孩子一出去当兵三年不能回家一趟,你嫂子这样的,三个月就能要了她的命!而且,当我不知道呢,想回来是为了什么?真想他爸他妈他爷爷我了?不知道是冲着哪个小姑娘呢。”

周幼棠笑笑,想起那么一个人来。

“您心里都清楚呢?”

“我又不是老糊涂,摸住他的胳膊就能号住他的脉。”老爷子哼道,“前儿还给我打电话呢,说了一大堆。”

“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现在这小年轻说的话我都不爱听,腻味。”老爷子说着,过会儿却是笑了,“不过说真的,这回我也察觉出点不一样来了。就这让明明魂牵梦绕的小姑娘,不太一样。”

周幼棠沉默一会儿。

“那您现在是怎么打算?”

老爷子考虑了会儿,正色道:“回来是可以回来,但我得晾晾你嫂子,不能这么快就答应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为难。省的一天到晚给我提条件,烦人。”

周幼棠不由笑道:“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行吧,都听您的。”

周末,唐晓静起了个大早,就过来文工团给小乔送衣服。前几天她一直在忙着新店的开张,一时没有时间歇班。

不仅小乔,她帮孟宪带了一件。是件鹅黄色的风衣外套,颜色挑人,穿上不是显得胖就是衬出黑来,但穿在孟宪身上却是正好。

孟宪接过衣服,嗫嚅道:“你太费心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和小乔不过是每个月才领几十块钱津贴的小女兵,做她们的生意唐晓静能赚几个钱?不过是看在朋友的情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