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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157)

可马上的人却沉吟了下,“崇明门内大街,远了些。找离界身南巷最近的宅子,就算价钱高些也无妨。”说完打马扬鞭,往御街上去了。

七斗看着随行官护卫他走远,往南张望了一眼,站在检校库广场上,就能看见崇明门内大街的牌子。崇明门内大街到易园,至多两炷香,哪里就远了!

嘀嘀咕咕往停在道旁的马车走去,张太美打量了他一眼,“又遇上什么难事了,嘴里直倒涎。”

七斗把公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又不屈地回身朝南指了指,“你说说,这也算远?”

张太美比起七斗来,果然更精于人情世故,嘁了声道:“你小子,该学的地方多了!你说你这么没眼力劲的愣头青,公子偏要你跟着,反观我,明明一个大机灵,却用来赶车,真真大材小用!”感慨了一番境遇,最后还是给七斗拨开了云雾,“公子说远了,那就是远了,咱们做下人的,照着吩咐办事就对了,有什么好啰嗦的。你想想,前阵子可是住在易园里的,如今搬出来,门槛外面就算远的了,你倒好,一下子找个两炷香路程的,怎么不上幽州找宅子去!”

七斗眨着眼,愕然看了张太美半天,“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张太美说,“就顺着易园那一片找,实在找不见,往南,观音院桥那片也未为不可。”

这回七斗明白了,观音院桥附近是戚里,仪王府就在那一片。易小娘子明日就要和仪王定亲了,将来总有出阁的时候,把宅子买在观音院桥,离仪王府近一些,照旧能和易小娘子做街坊。

唉,这么一想,公子真是云天高谊,令人钦佩。七斗朝着他远去的方向望一眼,暮色逐渐蔓延上来,四月的暮云已经很有夏日风范,一簇簇野火般堆叠着,把皇城上空都填满了。

几乘快骑到了东华门上,因鹤禁在左承天祥符门以南,控鹤司与殿前司分管了禁中戍守,控鹤司掌东华门及左掖门,余下诸门,仍由殿前司掌管。

门上青琐郎上前叉手行礼,唤了声上将军,他微一摆手,将手里马鞭扔给了身后的随行官。

禁中无召不得阑入,因此官家早就派了小黄门在左银台门上候着,见他来了,忙快步上来行礼,复退身让到一旁,向宣右门上比手,“公爷请。”

官家这回在福宁殿,天色将暗不暗,距离掌灯还有一炷香时间,因此偌大的宫殿深处光线晦暗。

有风吹进来,垂挂的帐幔飘拂鼓胀,远看像有人立在帐后一样。待风走了,又平息下来,这大殿便显得异常静谧,只听见更漏滴答,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官家有召见,在这之前早就屏退了侍立的宫人,只余下弥光一人在殿前伺候。见李宣凛进来,他从阴影处走上前,客气地呼一声公爷,“官家在后阁等着公爷,请公爷随小人来。”

穿过幽深的殿宇,后阁愈发昏暗,只有东边的一扇小窗,照进黄昏的天光。

官家喜欢蘅芜香,阁内每每香气浓郁,伴着这样的天色,莫名有种沧桑的意味。官家在屏风前的官帽椅里坐着,抬了抬眼,示意他坐,隔了好半晌才开口,“谏议大夫今日秘奏,说高安郡王借大婚之名,四处结交党羽,大肆收受贿赂。如今他府上门客已有两三百人,长此以往,只怕这社稷就要倾斜了。”

李宣凛听后,不免仔细掂量,略斟酌了下道:“皇子豢养门客,向来是大忌,高安郡王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官家且稍安勿躁,这件事还是得从头彻查,若是有人刻意构陷,拿住那个贼人以正视听,也好还郡王一个公道。”

可是官家却显得疲惫又失望,缓缓摇头,“朕有八个儿子,大哥如今被圈禁,三哥一心想当神仙,五哥是个书呆子,余下几个年幼还需历练,也只二哥和四哥能替一替朕的心力。四哥的脾气朕知道,平时喜欢结交朋友,半个糙人还要附庸风雅,若说他养门客,朕并不怀疑。正是因为要供那些人吃喝,收受贿赂便说得通了。”语毕长叹起来,“朕竟不知哪里做错了,几个年长的儿子一个都不让朕省心,这太子之位,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放心册立。”

大概因为气闷,官家又咳嗽起来,弥光上前为官家捶背顺气,一面道:“官家别着急,庆公爷来了,总能商量出个办法来。像公爷说的,彻查总是要彻查的,就是这承办的人选还需斟酌,官家何不听一听公爷的意思?”

官家闻言叹息,“皇子们一个接一个犯事,朕的脸都快被他们丢光了。谏议大夫早朝后单独奏谏,说得唾沫横飞,雨星子一样射进朕眼里,朕还能说什么,只好自己擦拭罢了。民间那些做父母的,尚且因管教不好儿子被人说长道短,我们这样的天家,更是要被天下人诟病,叫朕如何不伤心!说实话,朕真的有些怕谏院那些人,一个个张牙舞爪,说话不留半分情面,为立太子一事不知和朕缠斗了多久,如今又弄出这么一桩丑闻来,朕更是要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了。还有孙贵妃,哭天抹泪替四哥说情,朕知道,她是因着芝圆,一心要保全四哥,可篓子已经捅出来了,叫朕怎么办!”说来说去,终究回到了原点,“你说,让谁来负责彻查此事最合适?我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要找个贴心的人,才能把事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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