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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205)

弥光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知道说得再多都是徒劳,便叹了一口气,垂着两手道:“殿下这次邀小人前来究竟有什么吩咐,请殿下言明吧。”

仪王也不耐烦与他啰嗦,只问:“太子人选,官家可是定下了?这么要紧的大事,弥令怎么不派人告知我?”

弥光起先还粉饰,“这样的机要,官家与内阁商议,哪里准小人在场,因此太子人选究竟定了谁,小人也不得而知……”结果那眼风如刀,杀到他面门上,弥光顿时一凛,后面的话便刹住了。

仪王冷笑,“弥令拿我当傻子了,你是贴身伺候官家的人,若说毫不知情,你猜我可相信你?”亭内高悬的灯笼洒下一地水色,也照得他眉眼深深如鬼魅,说完这话又负手感慨,“弥令与我,怎么忽然这么见外了,难道是得知我不能登太子之位,所以决定另攀高枝,弃我于不顾了么?”

他阴阳怪气,着实引发了弥光的不满,起先还打算极力应付,但转念再一想,这李二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便也无需诸多搪塞,悻悻笑道:“哪里是我弃殿下于不顾,分明是殿下先舍弃小人的啊。当初殿下与易小娘子定亲,就不曾考虑过小人的处境,那易小娘子恨我入骨,有朝一日易小娘子若是逼迫殿下取我性命,殿下究竟是取,还是不取?当时小人就担心过,这世上哪有人深知别人拿自己的脑袋做交易,还能高枕无忧的,不是信不过殿下承诺,是信不过自己,小人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说句逾越的话,殿下想两头拉拢,最后两头都慢待,终究是殿下过于贪心所致,不能怨怪小人。”

仪王的出身,养成了他不可一世的性格,还从来没有一个奴才,敢对他这样出言不逊。

他慢慢乜起了眼,“这件事我早就与你解释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弥令太计较了。”

弥光说:“不是小人愿意计较,是不得不计较,且成大事也是殿下的事,小人只想保住自己的脑袋,这没错吧!况且如今易小娘子与殿下闹起了退亲,婚事一旦动摇,势必影响庆国公立场。庆国公手握雄兵,又掌管着控鹤司两万禁卫,与他相比,小人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卑下之人,实在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他说得真切,仪王却觉得意外,“易小娘子何时说要与我退亲了?弥令若是想与我断交,大可直接说出来,无需用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来洗清自己。”

弥光笑了笑,“殿下不必遮掩,我已经全知道了。那日易小娘子来赴五公主的鹤宴,在庆寿门上听见了你我的谈话,回去便与殿下决裂了。小人深知自己不可与庆国公相提并论,为了保住脑袋独善其身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殿下见谅。”

两方的消息不对等,拼接起来,拼成了个面目全非的四不像。

仪王只是惊讶,到现在才发现般般已经察觉内情了,可她没吵没闹,竟像无事发生一样,连他都要意外于这年轻女孩的城府。不过也只是转瞬,他就看透了一切都是她的安排,瞒住他,挑唆弥光,弥光为求自保,自然率先动作。内侍么,能做的无非是在官家面前煽风点火,煽得官家重新彻查大哥的案子,煽得官家对他再无任何信任。除却这些,还有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应当也经由弥光之口传到官家耳中了。

所以眼前此人确实不该留,这阉人最后的一点价值,就剩安抚般般,巩固他与李宣凛之间的关系。

思及此,好些难题迎刃而解了,仪王负手道:“我若再向弥令下保,我料你也不愿相信,只是可惜了你我多年的交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怨怪弥令的,只望弥令能够将官家心里的太子人选告知我,我为了这个位置,不辞辛劳多年,别人不知道,弥令是一清二楚的。”

弥光听他这样说,也知道彼此的交易做不下去,今日有个了断也好,便道:“告诉殿下也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小人还要问一问,殿下究竟掌握了我多少证据,若是殿下向官家揭露当年的真相,那么小人又当如何自处。”

仪王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回出此下策,原就是因为弥令不肯相见,若是昨日弥令愿意赴约,又何必闹得这样呢。我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果真到了无缘的地步,好聚好散也不是不可以,你我相交多年,这点道义还是有的。”

这样的话从一位王侯嘴里说出来,总还有三分可信。如今的弥光也并不觉得仪王有什么可怕,官家既然要册立太子,仪王是太子登基前最后的阻碍,用不了多久官家便会出手。仪王如今是穷途末路,未见得敢动他,因为不敢给官家拿住把柄,因为知道官家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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