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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254)

可惜身边的七斗是个傻子,他还在提醒公子小心脚下,兀自嘀咕着:“这条巷子有几处坑洼,回头咱们想办法填平它,免得摸黑走路绊脚……”

李宣凛瞥了他一眼,“七斗,你有没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七斗说有啊,“我伺候公子的时候心思最细腻。”

结果他家公子不屑地调开了视线,“我看你伺候我也不怎么尽心。”

七斗惶惑起来,“谁说的?我每日怕公子饿了、热了、累了,想尽办法让公子舒称,怎么不尽心了?”

李宣凛道:“作为贴身的小厮,要关心的不只是家主的冷暖,还有别的。”

七斗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张太美说,一切以公子快乐为上。”说着仔细观察他的脸,“公子,那你现在快乐吗?”

李宣凛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极慢地,那张脸上忍不住浮现了笑意,负手道:“得偿所愿,哪还有什么不快乐。七斗,等你有了心爱的姑娘,就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七斗恍然大悟,心道张太美真他娘是个人才,难怪如今被提拔成了大婚专员,专管采买调度事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脱离了看门的微末之职,算是大大高升了。自己呢,陪在公子身边始终算是红人,可以趁着公子高兴的时候给自己谋求一些福利,欢脱地说:“公子,若是哪日小人有了喜欢的姑娘,公子会替小人做主吗?”

李宣凛嗯了声,“若是外面的,该提亲提亲,该过礼过礼,按部就班,只要人家姑娘也看得上你就行。”

七斗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我要是喜欢上家里的呢?”

李宣凛顿时一惊,“你不会看上了小娘子身边的女使吧!”

七斗一阵激动,居然当真一个个回忆起午盏和烹霜煎雪来。然而好梦还没做完,就被公子无情打断了,“那边的姑娘不是你想喜欢就能喜欢的,得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

这么一说,简直自卑犹在,七斗暗想之前公子自己就是战战兢兢等着小娘子来挑他,如今换成小娘子的女使,他们这头还是挣脱不了被挑的命运,这男人啊,真是当得做小伏低。

不过小娘子身边的烹霜格外好看,挑灯引路的七斗喜滋滋想,等自己再大几岁,攒上足够的身家,到时候可以试着托公子求情。但转念一想,求公子不如求小娘子,这个家往后还是小娘子说了算,他家公子别说当了郡王,就算当上一字王,恐怕也是个惧内的。

当然过日子的点滴,不能拿来衡量官场上的运筹帷幄,公子除去面对小娘子时底气不足,在与同僚把臂周旋时,还是十分得心应手的。

金吾卫属南衙,但以前和北衙禁军职权分割不清,后来出了仪王谋逆案,官家下令严整,颖国公作为北衙统帅,则需要与南衙作交接。

宦海沉浮,谁的身上没有几处短板,最要紧就是看是否让人拿捏得住。像颖国公,坐镇北衙十来年,手底下的要职几乎全是门生兼任,这点触犯了官家的忌讳,但你知我知的事,大家相视一笑尔,但凡想走私交的,掩住了便可以大事化了。

今日太忙,都在官衙中用了午饭,饭后寻个偏厅设上一个茶局,交情便从此间来了。

七斗往建盏中斟茶,斟完了退到廊上,听里面的人和风细雨畅谈。

颖国公道:“实在是绕不开情面,若说提拔亲友倒算了,也是奇了,我家中亲友全是文臣,只我一个武将,他们有他们的门道,并不用我相帮。余下那些世交和门生求到门上来,推诿不过只好尽力周全……”

李宣凛活得很通透,“人在官场,总有两难的时候,廉洁奉公之余不能六亲不认。况且那些郎将办事也都妥帖,是公爷的好膀臂,什么出身何必计较,能好好办差就成了。”

颖国公听他这样体谅,也就踏实了,毕竟朝中新贵,以前不相熟,遇见了这种起老底的事,人家若是较真,自己也只有吃瓜落的份。好在这位郡王懂得人情世故,抬抬手,这件事就过去了,因此颖国公对他满怀谢意,心下自然也亲近了几分。

“衙门伙房的饭菜不怎么可口,但这茶叶却清香得很。”年轻的郡王向他举了举杯,“我不爱喝浓茶,这银丝冰芽是家里准备的,恰好今日公爷在,就让人泡了一壶来,给公爷解解腻。”

颖国公低头看,茶叶舒展,一片片如雀舌般悬浮在水中,他是识货的,当即笑道:“小芽,眼下上京贵女都爱这茶,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龙园胜雪。只是今年福建减产,这茶叶难求得很,上回小女让人出去采买,跑遍了上京都不曾买到,最后还是我托了市舶司的人,才在泉州买得了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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