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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265)

大礼行至这里就差不多了,礼官将红绸绾成的同心结呈上来,新郎和新妇执起两端,被众人簇拥着送进了婚房。这是宾客们期盼多时的环节,大家屏息凝神,等着看新娘。明妆隔着扇面,见李宣凛向她行礼,拱手长揖下去,“请娘子却扇。”

这一礼,勾起了明妆无尽的感慨,还记得除夕那夜,阔别三年后重逢,他也是这样,立在一片辉煌里,当着众人向她行礼……时至今日不得不相信,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今生她是合该嫁给他的,也许那晚的一礼,就已经把这姻缘刻在三生石上了。

新妇子手里的团山终于羞答答撤下来,那样的盛装,那样美丽的脸庞。他望着她,喉头忽然有些发紧,还是旁观的亲友们拍掌欢呼,才冲散了他的酸楚。

“俞白,好福气啊。”宾客们起哄,李宣凛只是抿唇笑着,半点不显轻狂。

那厢十全妇人忙着撒帐,杂果和金银钱高高抛上了床榻,什么“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什么“锦衾洗就湘波绿,绣枕移就琥珀红”,碎碎念了好长一串,终于说到“撒帐毕,诸位亲朋齐请出”,堵在新房凑热闹的宾客们,才不情不愿慢慢散了。

终于清静了,新婚的夫妇对望一眼,长出了一口气。李宣凛探手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娘子受累了,过会儿我出去宴客,你先歇一歇,吃点东西。”

小娘子与娘子只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明妆被他叫得发怔,那茫然的模样让他失笑,他撑着膝头,低下身子问她:“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她忙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只是不要喝得过了,酒醉伤身。”

他和软地应了,从房里退出来,经过窗前还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见他的新娘子安然在床上坐着,这才脚步轻快往前院去了。

一时上房安静下来,明妆捏了捏肩,让烹霜替她将头上的花钗摘下来。那些赤金打造的发饰很重,几乎压短了她的脖子,一样样收进铺着红绸的托盘里,真是满满当当,像琳琅的首饰铺子。

煎雪打了水来给她擦脸,把那一层层的铅粉都卸了,灯下还原出一张素面,那才是本真的小娘子。午盏说:“大红大绿,把人都打扮老了,还是这样好看,干干净净的,看着爽利。”

商妈妈嗤笑,“今日是要紧的喜日子,不这么打扮,不够喜气,你小孩儿家,懂什么!”说着踅身到箱笼前,掀开盖子,把那压箱底的宝贝安置进了最深处。

因先前撒帐,满床的花生、枣儿还有铜钱,烹霜和煎雪拿掸子小心翼翼全掸进笸箩里,又重新将床榻归置了一遍。回身看,见商妈妈把一块巾帕掖进枕头底下,两个女使交换了下眼色,捂着嘴笑得窃窃。

明妆老大的不好意思,红着脸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嬷嬷搬来一个小小的食案,放在床榻前的席垫上,一面揶揄那两个,“等你们再大一些,让小娘子给你们找个好门户,看你们还笑不笑!”一面招呼小娘子来用吃的。

平常姑娘出阁,为了免于如厕,常是一饿一整日不给吃喝,对于明妆来说等同于酷刑。现在大礼行完了,总算可以好好吃上几口了,像宝阶糕和如意裹蒸茭粽,只有大喜的日子图好彩头,才现做出来贡在案上。赵嬷嬷知道她早就盯上了那两样糕点,早早让厨上热了送进来,反正没有外人,容她盘腿在席垫上坐下,点心就着饮子,畅快地把自己吃了个满饱。

慢慢地,夜深了,侧耳听外面,照旧人声喧哗。商妈妈说宾客很多,家里摆了三十张席面还是坐不下,又在潘楼另加了十桌,李判在家敬完宾朋,还得上潘楼招呼一圈,所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怕要忙到很晚。

明妆想了想,让人给他预备温水和换洗的衣裳,不过因等得太久,她坐在那里直犯困,最后招架不住了,耷拉着眼皮说:“我合一会儿眼,等李判回来叫醒我。”

可是她所谓的叫醒,实在从来没有成功过,起先是倚着床架子打瞌睡,后来嫌坐着不舒服,忍不住躺下了。只是躺得不那么安稳,还拘束着,挨着床沿那窄窄的一溜,睡得很克制。

更漏滴答,将到子时前后,院门上终于传来脚步声,候在廊下的商妈妈忙看过去,原以为李判今日少不得要被人灌酒,不喝得醉醺醺回来就是好的了,没想到人进了门,还是清清朗朗的样子。见商妈妈要进去通传,忙摆手把人叫住了,自己先去厢房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悄悄进了婚房。

新郎官回来了,房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来,赵嬷嬷暗暗招手,把人都领到院外,接下来是他们小夫妻的洞房花烛夜,她们这些陪房功成身退,可以到后院入席,补上先前亏空的喜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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