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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6)

夜里明妆躺在床上,听窗外风过檐角,发出呜呜的声响,凄厉之声直到四更天时才消停。早上起床,忙不迭推窗看,虽是房顶院落处处白茫茫,但天色却清朗起来。

院子里粗使的婆子已经在铲雪,把半埋进雪堆里的海棠树解救了出来。廊下女使忙碌,送热水的、卷帘的、洒扫的、运送晨食的……一派热闹气象。

明妆喜欢人多,其实还是害怕寂寞,阿娘过世后,府里雇请的女使和婆子没有减少,反倒又添了些,她不愿意这易园变得冷冷清清的,就要每一处都有人走动,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兴兴隆隆。

不过雪停了,该准备往汤宅去了,否则芝圆等不了,早晚会打发人过来催促。

女使把随行的点心和香料搬上马车,车辇停在边门外的小巷里,待明妆打扮好了,便登车往安州巷去。

安州巷距离易园所在的界身南巷有段距离,出了阊合门顺梁门里大街往南,再走上半盏茶就到了。

这些年明妆经常往来,门上的小厮也认得她,看见七香车停下,立刻讨好地搬了脚凳放在车前。一见着人,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叉手说:“给易娘子见礼。我家小娘子早早就吩咐了,说易娘子来了不必通传,让嬷嬷请进去就是。”

明妆点点头,“你上回托我的事,已经办妥了。我问过府里管事,岳台庄子上缺个押送粮食的人手,要是你表弟不嫌弃,明日就让他过去吧。”

门房小厮一听,忙不迭又行礼,叨念着:“多谢易娘子了!我就说,托易娘子,比托我们公子靠谱多了。”

门内的婆子已经出来相迎了,呵着腰把人领进了门。

穿过抄手游廊进后院,芝圆的院子在莲花池以东,刚进月洞门就听见她在吆喝:“捞出来……火再烧得旺些……”

明妆朝内看,窗开着,帘子疏疏卷起半幅,窗后的身影拿银索襻膊,正忙得热火朝天。

明妆叫了声芝圆,“你不冷吗?”

芝圆见她来了很高兴,笑嘻嘻说:“哪里冷,我为了做这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边说边把人引了进去。

打眼一看,满桌铺着湿漉漉的柏子,那青涩之气混合了黄酒的味道,乍一闻,有点冲人。

明妆茫然问:“你在做柏子香?”

芝圆说是啊,“用柏子香迎接好友,是时下最风雅的事。”

风雅事的卖点,无外乎清净质朴,芝圆说你细闻闻,“像不像置身于山林之中?”

她满脸希冀,那圆而可爱的脸庞真如她的名字一样,像个白胖的芝麻汤圆。

明妆依言深深嗅了嗅,为难地说:“不像置身山林,像进了酒缸。”

好友不赏脸,芝圆也不在意,豪迈地一指桌上瓶罐,“香谱上说了,柏子用黄酒浸泡七日,捞出来风干即可。这些都是泡好的柏子,可近来天气不好,不知要晾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了个办法,烘干它,干了就能放进石杵杵碎,到时候再点上,就有山林的味道了。”

养在深闺的姑娘终日闲暇,很有亲自动手的兴趣,于是也不用女使帮忙,把笸箩里的柏子倒进了铁锅里。

翻炒起来,一个看火,一个举铲,明妆说:“我带了一盒花蕊夫人衙香来,比这个可好闻多了。”

芝圆照旧对她的柏子香兴致盎然,“那些媚俗的香,点起来有什么意思!还是这个好,闲坐烧印香,满户松柏气……”

结果刚说完,铁锅里的柏子受热太猛,轰地烧了起来,满屋子女孩顿时尖叫逃窜,还是老道的婆子进来泼了水,才把火头压下去。

可是热锅遇冷水,加上炭也给浇灭了,屋里浓烟四起,从门窗倾泻而出,这动静很快招来了周大娘子,神天菩萨一通喊,“这是要放火烧屋子吗!”

两个人被女使从屋里拉了出来,熏得脸上白一道黑一道,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周大娘子起先还气恼,但见她们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给明妆擦擦脸,又戳了戳芝圆的脑门,“真是冤家,整天就知道胡闹,传到你爹爹耳朵里,看他捶不捶你!”

挨了骂,无可奈何,芝圆看了看明妆,“般般,我们还是点你带来的花蕊夫人香吧。”

至于这屋子,是没法呆了,只好移到花厅里去。刚坐定,周大娘子就责怪芝圆:“你整日不知在忙些什么,让你学女红又不听,还带坏了妹妹。”

芝圆鼓起了腮帮子,那小圆脸更圆了,“我只比般般大了半个月……”

“半个月也是大,就该有个姐姐的样子。”周大娘子瞪了她两眼,转而又和颜悦色来问明妆,“昨日好大的雪,可出去赏雪了?”

明妆说是,“几位表姐办喜雪宴,请我到潘楼吃席,回来的时候祖母也派人来了,说要接我去宜男桥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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