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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93)

明妆看了看满屋子女使婆子,舒了口气道:“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了,都回去守好门庭吧。”

众人应了声是,这才退出院子各自散了。

赶往西园的路上,明妆不忘向他致歉,“你一定很忙,今日又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家务事来叨扰你,对不住啊。”

李宣凛垂着眼,忽略那高高的身量,侧面看上去有种文弱味道。每到这时候明妆就感慨,他该是高楼上读书的公子,是汴河夜游时举杯邀月的贵胄,甚至是对着杨柳春风吟诗作画的文人,只不该是武将。然而刚才的杀伐决断,又好像天生应当干这行……果真这世上没有一眼望得到底的人,她认识了好多年的李判也是这样。

走得并不着急,从东园到西园,他们走出了一点闲庭信步的意思。

李宣凛没有看她,仔细思忖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叮嘱她,“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不要怕麻烦我,即刻派人来知会我,别等到事情闹得那么僵,让自己吃了许多亏,受了许多委屈才想到我。上回……”他略一顿,轻蹙了下眉,“我答应第 二日来府上,是因为你刚让他们搬进园子,立时给下马威,怕落了老夫人口实……其实你若是觉得第 二日太晚,可以直说的,我当时就赶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妆知道他误会了,忙向他解释:“那日凑巧得很,仪王殿下不知怎么来了,在祖母面前也替我说了几句话。我想着你们接连登门,虽能震慑他们,但话到了祖母嘴里,总不会太好听……”

“所以小娘子以为,易家人至少会对仪王有几分忌惮,接下来不敢再寻事,结果呢,小娘子觉得有用吗?”

明妆显得有些失望,“好像……确实没起太大的作用,我觉得至少凝妆没卖仪王面子。”

李宣凛笑了笑,“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是聪明人的事,对付涎皮赖脸的人,只有让他吃痛,他才能长记性。仪王殿下用的是文,易家老小不吃这套,听过便忘了,还是我这样狠狠击破他们,才能让他们把教训刻在骨头上。”

“你说得对,反正我看见祖母和伯母痛哭流涕,我就很欢喜。”她说罢,咧嘴冲他笑起来,“你觉得我小人之心吗?”

这样沉重的话题,却因她的自我解嘲变得不值一提了。他轻轻抿了下唇,唇角仰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

经过跨院的时候,他脚下缓了缓,转头四下观望,“这院子一直空着?”

明妆说是啊,“园子太大,这跨院把两边园子分隔开了,没人住,每晚吩咐两个仆妇轮流守门。”

他的目光并未收回来,若有所思道:“这院子不错,雅致得很。”

明妆不察,据实说:“只是不清净,两边的人要来往,都得经过这里。”

他却负着手,舒展开了眉目,“如果老宅的人继续住在这里,你不想见他们,就在这里筑起一道高墙吧!”

这话很有些深意,明妆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他还能像在陕州官衙时那样,借居在这里,那该多好!

只是不好意思同他说,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贸然开这个口,一则是自己唐突,二则也让他为难,还是算了。

不过稍稍打探一下总可以的,明妆道:“我上回说要给你找宅邸的,问了好大一圈,都没有合适的。那个丁驸马宅我去瞧过,小了些,只有易园的一半,恐怕住起来局促。”

他随口应道:“不着急,慢慢找。我近日也让人去牙行问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所以他已经打算建府了呀,苦于目下没有合适的地方。洪桥子大街的老宅,大概他住得并不舒心吧,要不然果真住到这里来吧,反正家里人够多,再多一个更加热闹。

可惜心里这么想,终究没有那个胆量。西边老宅的女眷们哭得响亮,把她那些不成熟的想法也哭得憋了回去。

迈过月洞门,一眼就看见那些随从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合抱粗的木头,总有两丈来高,笔直地竖在那里。元丰确实被捆绑起来了,绑得像蚕蛹一样,头下脚上倒吊在顶端。易老夫人几次想上去救他,被两个身穿甲胄的副将拦住了,余下的女眷们不敢造次,因为那些军士已经抽出了刀,刀刃在日光下闪出寒光——陕州军以军纪严明著称,若遇猖狂放肆欲图强袭者,可以先斩后奏。有了这项特令,连闻讯赶回来的易云海,也只有长吁短叹的份。

元丰在半空中挣扎,已经没有力气了,鼓足劲儿艰难抬头看一眼,眼珠子充血,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救命啊……祖母……爹爹……”他哼哼唧唧,语不成调。忽然看见月洞门上有人走出来,于是奋力地嚎哭,“三妹妹,般般……我错了,你饶了四哥这回吧!快替我求求公爷,我好难受……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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