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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19)

淑瑜稍稍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她的手指按在元青花茶杯上,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指尖纤细白皙如美玉,然后才以手扶额笑容甜美的说道,“红佩忠心耿耿,怕是整日忙里忙外的,院里前前后后有些事不小心记混了吧,明日我和娘说,红佩这边的差事,再派个大丫鬟过来也帮衬着些。”

书玙闻言,心下了然。红佩是卓夫人的心腹,自然知道不少卓夫人的事情,而教导淑瑜的那个罗师傅,还有淑瑜说了今天是去外祖家,想必两者之间应该是有些关联的,而这也应该是卓夫人的什么安排才对。

想清楚里面的蹊跷之后,便也不再追问,书玙静静的看了淑瑜一眼,淑瑜也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姐弟两人同样是淡琥珀色的眼瞳,只是一个举止清幽,一个神情明媚,却都是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单纯。

“弟弟明日若是得闲,可愿意陪姐姐一起,去沈府探望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一家?”淑瑜终于松开手指,把茶杯平放在桌子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又给书玙也倒了一杯,然后小小的啜了几口温热的庐山云雾茶,这才又说道:“今日在外祖母那里,舅舅家里的大表哥对我说,知道弟弟是皇子伴读,平素都在皇宫里不得闲,亲戚间都鲜少见面,明日休沐,弟弟若是方便,大家也能见个面聚一聚,外祖母也能见见外孙。”

书玙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心道,自己对于卓夫人的娘家沈家来说,算是哪门子的外孙或者亲戚的。沈家老爷子和老夫人的外孙、外孙女的,卓夫人嫡出的淑瑜自然是,这没得说。至于自己么,得多实诚的人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

书玙重新端着茶杯,身形专注的看着杯中的茶水,已经温热的茶倒出来后,只有些淡淡的雾气,茶香在手中氤氲开来,书玙的深色间有些莫名的意味。

“姐姐觉得呢?”书玙只是握着杯子,却始终没有喝茶,“姐姐觉得,书玙该不该去拜访外祖家?”书玙说道“外祖”两个字的时候,刻意的咬着字用了重音。

淑瑜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的摇了摇,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句,“我听说,舅舅家的二表哥和三皇子一见如故。”

书玙扑哧一下乐了,拜九皇子前两日和自己唠叨三公主的婚事一事所赐,他记得,三皇子杨靖澜生母宋美人出身不高,在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送入了太子东宫,后来皇帝即位,宋氏又生下皇三子之后,才被晋封了美人,后来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了……

“姐姐,书玙身体不适,明日怕是不能去外祖家给两位长辈请安了,老人家身子弱,要是不小心过了病气可怎生是好。”书玙眼睛都不眨一下,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苦恼的说道。

淑瑜笑容明媚,“姐姐记下了,书玙记得好好休息,外祖母慈爱,外祖父更是明理之人,弟弟可要快点好起来,别让外祖母跟着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进入下一卷了,皇子夺嫡拉开序幕

第六章 朝中事(上)

翌日,书玙借故身体不太舒服,除去一大早起床给卓尚书和卓夫人问候过之后,打算干脆一个人在屋里连门都不出的待了整整一天。

淑瑜在用过早饭后,专程跑来看了书玙一眼,笑眯眯的和自己的弟弟打过招呼之后,才乘坐马车去了外祖家。

在书玙眼里,淑瑜在身份上是自己的姐姐,可实际上也还只是个才十六岁的还是个小孩子。小姑娘淑瑜明眸善睐,很是爱笑,看了就让人心情松快。可是,哪怕仅仅只是根据昨晚两人的聊天,书玙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不过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有着绝对超出常人想象的深沉心思。

就算是卓夫人,素有贤惠之名又丝毫不落正妻的地位,可她每日忙碌的也不过是卓府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最多不过再加上亲戚往来、身为外命妇给皇宫宫妃请安罢了。

可是淑瑜不是,甚至于,淑瑜看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浸淫官场多年的卓尚书、还有身为天之骄子的九皇子他们一样,其实都是从朝堂之上的大局来看,而这是远非一个普通的官宦家的小姐所能否极的高度。

思来想去的都快把自己的脑子搅和成一锅的浆糊了,回过神来,书玙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他这些日子也真是的,老是下意识的就在考虑这些事情,果真是在皇宫里待久了,这真是皇宫里的气氛又有些古怪,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怕是早就绷紧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往前朝政事的方面上想……

书玙称身体不舒服的自己屋里走神,更是歪打正着的直接避开了卓府里的两个庶兄书珉和书珀,让犹豫良久、思考再三才想来和书玙见一面说说话的两人仿佛一记重拳却打到棉花上一般,对双方都是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吃过午饭后,书玙看着丫鬟把碗筷收拾好了,就独自一人待在自己房里,捧着一卷古籍有些恹恹的看着。其实他还算爱看书,可是,他更喜欢看风物志、游记之类内容包罗万象,行走于山川秀色的人文轶事,或是街头话本都行,那些中规中矩的四书五经,用来上课学习还好,真用来消遣就实在是有些倦了。

可惜,他的房里不可能有自己感兴趣的哪种类型。更别提,大多时候他都在宫里给九皇子当伴读,根本就不在这里住,这里的书架自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上面永远只摆着都没被人翻过几次、还差不多是崭新的书籍。

看着书上的字,书玙舒服的半靠在床上,意兴阑珊间,脑海中不觉又想起了昨晚和淑瑜聊天的时候,她提到的关于沈家的事情。

虽然淑瑜说到的事情并不多,可是,只要把那些事情稍微整理串联一下,就能发觉里面的暗藏玄机了。更何况,就在前几天,书玙还从九皇子那里了解到了三公主选驸马背后的一些人和事,虽然这两拨人的手法风格迥然不同,但是目的却又都是相似的。

将书轻轻的盖在自己脸上,连视线都被遮掩住了,不知不觉的,书玙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又开始认真的考虑着所有的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当今皇帝尚未立过东宫太子,虽说一开始也有无一子是皇后所出嫡子的缘故,也就没法在已有的众多皇子中挑出来一个身份上能压得住的。而现在皇帝也已经不再年轻了,皇后更是在生完五公主伤了身子之后,就深居简出,连同宫务都交由四妃共同打理。

换句话说,皇帝想要一个嫡子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果不废掉现在的皇后另封,那么皇宫里的所有皇子便都是庶出。没有嫡庶之分后,所有的长幼有序对于不是一母同胞的皇子们而言,直接就是个笑话。

这种情况下,皇帝没办法立东宫太子,也不能立。现在这个当口,立谁为东宫太子,谁就是现成的靶子,任是谁,都要上去摇晃两下再拆几块砖。那么多的皇子还有各自的母妃以及外戚家族,毕竟是人多势众,就算是有了东宫太子的身份,也几乎是扛不住的。

而现在皇帝既然坚持不立太子,那就是有了保全自己那么多儿子的念头,让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靶子,就算有争斗,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给人上上眼药,掀不起什么滔天巨浪。

如此一来,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将来一旦要立太子,恐怕就要用尽手段的直接助自己挑好的储君人选登基为帝,一举定乾坤了!

书玙仰躺在床上,稍稍眯起眼睛,他固然看不透皇帝的行事手段,也猜不到皇帝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动作安排,可是,这种皇权更迭之间的总体局势,他倒是能分析出一二来。

想到这里,书玙将翻扣在在脸上的那本古籍拿起了合上,然后揉了揉被压的有点红印子的脸,径直起身往桌案旁边走,取出一叠纸来,从笔筒中翻出一根极细小的毛笔,蘸了点墨开始勾人物关系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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