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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席(10)+番外

作者: 贺兰十七 阅读记录

我答,“颇为吐气。”

他接过书去。

又是看得投入,嘴角还噙出笑来。

我靠在椅子里睡觉。

半醒之间马车猛一阵颠,我睁大眼却见叫宁怀珺握住两肩,他一双桃花目深深凝视着我,垂在我耳边的声音含了抹暗哑,“小玉……死了。”

我伸出手来拍一拍他,“无妨,她后来做鬼做得很好,叫负了心的李益与他的妻妾终日不得安宁。”

说罢跳下马车一溜烟地往家门跑去。

但乍一见门下站着的人,我便立时敛了笑,垂下眼皮绕过他向门内去。

“衿儿,”我爹却不计较,转身跟着,“我命秦陆请了摘星楼的厨子,做了你爱吃的长鱼席,还有三套鸭。”

我默不作声,脑中过了过这两道菜。

我爹又道,“今夜平康坊有河灯会,吃完饭爹带你去坐画舫,走水上看堤边吐火吞刀的杂耍如何?”

我脚步顿了顿,艰难地又迈出去。

过中庭走到花坞前,我未与他一起去用饭,而是径直转上环青桥独自朝西苑去了。

等从汤池中出来,花厅已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香灯在给我盛一碗银丝肚笋汤,时不时来觑觑我。

我在八大八小十六个碟子中轮番地吃。

摘星楼的厨子,会做长鱼席的只有一位孙姓师傅,是从楚州来的,跟秦陆同乡,他的厉害之处在于能把麒麟公子做出一百零八品,正应了那一句“仙有天罗地刹,菜有一百零八”。

一筷蝴蝶片下肚,我放下汤匙。

天已擦黑,府中悬起琉璃灯,亭台楼阁山石园林次第通明。

过涵院月门,一条小道笔直地指向厢房,路两旁各摆了三座小巧雅致的石浮屠,烛光幢幢。

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却不见沈卿州的人。

我又在庭中一株老桃树下站了一会,转了一会,寻了一会,靠了一会,呆了一会,只是等不见他来。

临走时我一脚踢翻个陶坛子,冷不丁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等了你这许久,又赔上坛千日醉,这个西席当得委实愁人。”

我仰头,只见沈卿州自厢房顶飞下,衣袂蹁跹。

第7章

老桃树下的黄泥地阵阵冒酒香,地上几片细长青竹叶映出润莹莹的光。

沈卿州弯腰拾起酒坛子,垂眼看看坛内,转身往屋里去。

我略感过意不去,跟上去道,“我不晓得这个陶坛子是做这个用,翻了你的酒,我再搬一坛给你。”

府里有个酒窖,就在砌筑读书台的那座后山。酒的品种,从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到荣阳之娆春、岭南之云溪,将近二三十。当中最贵罕的一壶觞玉,还是当年太宗皇帝御赐给我爷爷的,他老人家在世之时没舍得喝,一直埋到今日有五十年了。

从中随便搬一坛,定都要好过什么千日醉的。

沈卿州侧首瞧着我,“太祖皇帝派人抬上青峦峰赠与青阳老祖的千日醉,我师尊得了三坛,每喝起都万般不舍,好容易留了我一坛,谁知今日会叫一株桃树饮了个痛快。”

我脚下忘了走,呆呆地看他。

他一幅背影已入了厢房。

我快走两步,站到他左手边,看他将陶坛子搁下,我考虑周全地道,“放了百余年,谁知道还喝不喝得。”他斜觑过来,我随即道,“我亲自酿一坛千日醉给你。”

沈卿州一怔,“你会制酒?”

我道,“不会,我跟你学。”

月色十分圆。

我趴在庭院一个石凳上埋头捣酒曲。

沈卿州轻身飞上房顶,一身青衫隐映幽幽竹林间,片刻后再度自房顶飞下,手上提了一个碧色小坛,我看了他一眼,动作不停。

涵院地方不大,却叫竹林占去一半地。风过敲竹,月影徘徊。

他放下碧色小坛,凑过来看我捣得七零八碎的酒曲,沉默了一会,伸手接过去。

我悬着一双手,甩了甩。

他叫我捣的这个酒曲原是个米做的干饼,不想却跟硌石一般硬,我捣了半柱香终捣碎它。

“不错。”他嘴角动了动,手上轻研磨一番,石碗里的碎块眨眼成了粉末屑。

他取过那个碧色小坛,“坛中采集的是竹叶上的晨露,可用做浸曲。”

我将曲末悉数倒入。

这时候香灯捧了个匣子从门外边走来,我大方地与沈卿州笑道,“我给你取了个东陵玉壶,盛这千日醉。”

滤后的曲汁拌入晾半天的米饭中去,我拿着勺子拌匀它,沈卿州又重复一遍。

估计差不多了,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摩挲半天的东陵玉壶递与他。

他低低笑了笑,“莫急。先用此陶坛发酵,成酒后须再滤去一遍才好用这个东陵玉壶盛了进一步陈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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