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21)+番外
我原担忧白崇见了我要想起旧事,一不留神又气得肺疼,却不想他甚慈爱地向我笑了一笑,道:“嗬,阿衿也长大了。”
我爹抿嘴笑道:“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决定今后不再绕着白府走了。
这时候只听一个柔肠百转的声音道:“慕容将军……”
我爹转身行礼道:“贵妃娘娘。”
门口站的女子,一双潋潋明眸笑吟吟地望向我爹。
白亭灵说,她特来邀我去园子里走上一走,再接着聊一聊当日赏月宴上不够时间聊的天。
我得了我爹的应允,就跟她去了。
只是她一路都在走神,委实腾不出空来与我聊天。我向左右瞧,却发现白府花园里全种的冬青松柏,这个节令开花的水仙腊梅一瓣儿都寻不着,走在其中,满目惨绿,瞧得人十分悲摧。
悲摧到石径拐角处,我袖子一顿,却是叫白亭灵扯住了。她往我手中放了一张折起的笺纸,状似从容地道:“这个,嗯,你替我转给上将军罢。”
浣花笺纸桃花色。
我捏着它发了一会儿愣,道:“哦。”
她脸飞快红了一红。
花园出来,白亭灵叫一双小宫娥扶去试嫁衣了。待她们一行人走得老远了,我从袖子里摸出方才那张笺纸,揉作一团扔了。
有人扑哧笑了一声。
庭院绿篱掩映的一间花厅,悬着的斑竹帘后有个声音道:“你扔在这里,万一她散步时看见了就不好了。”
我脚步顿了顿。
那个声音又道:“要是让扫地的小仆拾起来偷偷读上一读,那就更是不好。”
我默默地转过身,默默地躬身拾起纸团,默默地塞回袖子里。
斑竹帘卷起,花厅里,宁怀珺一袭锦绣华服端坐在椅子上,把着茶盏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站在庭中向他一笑。
他朝我招手:“过来。”
我从善如流地踱过去,寻了张椅子坐下。
宁怀珺放下杯子,托着腮帮道:“孤见到你很开心,怎么你面色之中却隐有愁容?”
我抬手摸了摸脸,确然是个笑脸的手感,便从容道:“我明就是向殿下笑着,却是哪里看出的愁容?”
他瞧着我再瞧着我,袖子一抬,修长的手指轻拂过我的眉梢眼角,“这里。”
不得不说,宁怀珺的眼神,的确利得很。
我确实有愁。
针对尚悬的后位,京中盛传,已有内定之人。
传言说,此番仕女大选之初,太后亲自召见了这个内定之人,同她手拉着手聊天,形状极是亲厚。聊完了还让宫女领着此人去见了皇上。皇上不但免去此人下跪,还对她言听计从,为她赦免了一个犯错误的小宫娥。但此人年龄不足,无奈只有等到三年后的大选了。
传言再说下去就越来越离谱了。说此女出了皇宫就上了忠靖王世子的马车……
我在街头听完这个话最大的感想就是,皇宫里的宫侍中,颇有不少细作啊。
内定一说自不必较真,但一想到来年往后年龄够了确有可能去倚秀园住上一住,我就发了愁。
既叫宁怀珺窥破,我就把这件烦心事挑拣着说给他听了。
他端起茶盏凑到唇边,似笑非笑,“这个好办。”
我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他嘴角那抹笑意越来越深,“你若已有婚约,它就再不是个事了。”
我沉痛道:“……还有其他方法不?”
宁怀珺一张俊美的脸上瞧着有十分正经地道:“无。”
我颓废地扶着桌子角。
他以手支颐,却朝我柔柔一笑,“你要是觉得孤可以助一助你,就随时来与孤说,可好?”
我木愣愣望着他,一时没参透他说的这个话,却还是应了一声,“好。”
他探身过来揉我的头发,“你放心,倘若你开不了口,孤去与你说也是一样的。”
我更莫名。
但这一番莫名只莫名了不出一炷香的工夫。
一迈出软轿,我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自上将军府的牌匾下走过,迎上我爹诧异的目光,我干干笑了一笑,道:“一会、一会就好。”
走两步,手探进袖子里摸了一番,却发现被我揉作一团的那张笺纸也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
第16章
前庭的桐树下,秦陆两手一揖,笑吟吟道:“将军,沈公子回来了!”
我喜得心花怒放。
大半个月前,沈卿州出发去了东陵郡。
东陵本是楚地,楚亡后,夏在此设东陵郡,辖周边十四座城池。五年前我爹攻破楚国的都城宣城,兴乐宫前的御林军浴血奋战了七日,最后一人死时仍笔直地站在宫殿雕龙刻凤的门柱下,睁大一双赤红的眼牢牢堵着扇宫门。我爹领着部下进了兴乐宫,却只见宫殿中央的楠木梁上悬着楚国国君硬邦邦的尸身。一番搜查,有个将领无意中一推御书案,龙椅后头的墙壁上居然悄无声息地开出一个洞口,长阶蜿蜒幽幽无尽头。走下去不几步,路却被堵死了,这就是说,有人走在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