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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席(52)+番外

作者: 贺兰十七 阅读记录

外头照进来的灯笼影里,云栖岸向我这侧翻了个身,含糊道:“开快些。”

那人恭声道:“属下未请示少公子前就命他们开快些,但前头的河道封锁住了,走不了多远了。”

云栖岸又睡了一会,闭着眼睛支撑着坐起来,一番摸索,寻到外袍的袖管将两只胳膊拢进去。

我忍不住帮了他一把。

他从床榻上走下来,身子晃了一晃。

我及时地给扶住了。

云栖岸方才睁开眼,同门外那人影道:“多少人?”

那人答道:“一条船上四个,统共八个。”

我道:“我瞧见他们开过去,不止两条船。”

那人点头道:“另外三条船随着那两条后面,也过来了。”

云栖岸打了个呵欠,取了发带将头发束好,方慢悠悠道:“有点意思。”

我顿了顿他的袖子,压低声道:“当中一条船上是……”

“云三,你替我待客。”云栖岸袖子一挥将我拽出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叫他们把船掉个头。”

云栖岸的商船,船肚子里别有洞天。

我随他走一处悬梯下去,便见着一条船中船。

竟跟宁怀珺乘的乌篷船瞧着一般无二,船上也立着四个船夫。

云栖岸同我,乘着此船,从原来的商船尾漂到了漆黑的河面上。

大船掉了个头,已经停了下来。

逼过去的两条乌篷船上,四个大内高手足尖一点,蓦地腾空,飞身上了云家商船。

我蹲在船头,看那些灯火愈来愈远。

有一条船上立着的一个身影突然转过来,却已远得看不清人。

河道叫一队官船封住了。

每一只都跟我们的一样,乌黑的篷子,四个笔挺腰杆的船夫。

我屏息凝神地按住云栖岸的肩头,听水声哗啦啦地向后去,船头一人还肃穆地出声训导把守航路的那一队打点精神头。

一路乘风破水,终于行出江州。

我低声道:“栖岸,多谢。”

云栖岸半躺在乌篷下搭的一张竹榻上,睡意朦胧地望了我一眼,嘴角勾了勾。

四日后到了广陵。

听云栖岸路上道,出了纠纷的这一批货是瑞祥从大理运去京城的一船极品寒兰——广寒素。

瑞祥同广顺一样,也是商号。云家底下的大小商号成百上千,各有主营,像是广顺经营茶,瑞祥主花木。每间商号也各有管事和掌柜。京城云家的十位管事,便管理着这些商号。

大理邓川县,是桂江的发源地,沿岸层峦耸翠,崖峭谷幽,盛产寒兰。但峭壁上的寒兰凌霜冒寒吐芳,挪到温房叫匠人一番栽培就变得畏热又怕冷,十分娇气。今次瑞祥的这条货船,已在运河上停了五日,一船寒兰的命运委实堪忧,是以,一到广陵,我便提议即刻去纠纷现场。

云栖岸却执意要先去云府。

我痛快地顺了他的意。

广陵的云宅同各地的云宅一样,门匾上都不悬“云府”二字,而是另择雅名。

我抬头望着眼前这一座“莲花府邸”,觉得牙有些酸。

江州地处南国,此季还能开出一池两池莲花,但到了广陵这里,便十分规矩地开着一丛丛金秋月桂。

云栖岸的莲花府邸里,连绵着十里残荷,在秋风白波中颤巍巍地摇曳。

“你觉得,怎么样?”他笑容满面地将我望着,白衣似也叫风吹起涟漪。

我高兴地道:“这个淤泥底下的莲藕,是红花藕、白花藕、还是麻花藕?是九孔还是七孔的?这么大一片,怕是吃不完的。”

云栖岸依然笑着,“你爱吃那一种?”

我道:“我吃惯的是七孔雪藕。我爹……”

“桂花糯米藕是不是?”他柔声道,望向我眼中,“用白糖和饴糖掺着桂花烧制的糖浆浇上去,放凉了入口。”

我道:“嗯。”

云栖岸含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尝尝。”

我跟着笑,“不晓得广陵的厨子做的地道否。”

他笑而不语。

我又看了荷塘一眼,道:“其实我更想吃莲蓬……就这么摘下来剥着吃,绿皮还能套在手指尖上玩儿。”

他还是笑而不语。

花厅里摆了一桌席,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坐下来。

云栖岸递给我一双筷子。

我踌躇地举筷。

我爱吃长鱼,离开邰阳的这三年,见着馆子有这道菜的都要点,但每一回都叫自己失望。因为我将长鱼记成了过去摘星楼的孙师傅做的那个滋味,对着任何一盘长鱼,便不由得都将它想象成是那个滋味。

失望得多了,我才悟出,吃东西忌讳心存幻想。

现在眼前的几十个盘子里的,除了当中一圈长鱼席,其他的也全是我从小就爱吃的。很难不心存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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