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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出书版)(93)+番外

除夕夜黄昏的街道,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偶尔有沿街的店铺还没打烊,门上挂着描有“奠”字的白纱西瓜灯,灯笼晃晃悠悠的随寒风招摇。

我信步来到西市的汾阳茶馆,这个小茶馆在跑过江湖的人中算是很有名气,三教九流的消息都在这里汇集,不过今晚可没有人是来搜集情报的。

这种时候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些不能回家过年的人,有卖唱的艺人,也有贩卖药材的商人,还有江湖羁旅的浪子。

茶馆老板在屋子正中竖了一个火炉,煮起一锅冒着热气的黍酒。客人们拿木勺把酒舀在青瓷大杯里,捧到桌上,再要上几碟小菜,相识不相识的,共坐一桌,天南地北的聊上。

我则要了几个菜,端了一大杯热酒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我酒量不高,两杯酒下肚,眼前的桌椅酒客就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的听到邻座的人说起这几天的事,有个人说皇帝驾崩得太突然,有些离奇,另一个人说皇帝缠绵病榻已久,会驾崩倒是不奇,只是时间有些蹊跷。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皇后。一个说皇后和辅政王体恤民情,居然准许百姓庆祝新年,称得上贤明仁厚。另一个说,皇后联合辅政王扳倒太后,很有些手腕,是个奇女子,另几个人就附和说不错。

我在旁冷笑了一声:“什么奇女子?自己丈夫死了居然还高高兴兴干这个干那个,要我说,是没心肝的女人才对!”

那几个人都侧目看我,我这时候穿的是男装,再加上醉眼迷离,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就笑了笑:“小兄弟,咱们哥几个说笑,皇后娘娘没碍着你什么吧?”

我挑挑眉毛站起来:“皇后没碍着我,你们碍着我了。”

络腮胡子大汉挽挽袖子:“你找茬不是?”

我抬脚把他屁股下的板凳踢飞,看着那个大汉猝不及防坐到地下,哈哈大笑:“我就是找茬,怎么样?”

可想而知,我跟那三条大汉结结实实打了一架,直打到茶馆的老板出面把我们四个清理了出去。

那三条大汉不怎么懂武功,力气虽大,也没占到便宜,我占点武功上的便宜,却双拳难抵四手,给他们打在脸两拳,鼻青脸肿也挺狼狈。

几个人出了茶馆,又扭打了两条街,最后我靠在街边的柳树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三条大汉或站或坐,也都笑了起来,络腮胡子的那个拍拍我的肩膀:“小兄弟,有什么不痛快心事,打上一架就好了。”

另一个也笑着:“说起来咱们除夕夜一起打架,也算是有缘分啊。”

我笑够了,抬起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我的心事就写在脸上啊?”

他们虽然醉了,说话倒还靠谱,哈哈笑:“满脸晦气,还不是有心事?”

我也哈哈笑了起来,他们也一起笑。

笑够了,几个人又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会话,天上就开始飘起雪花来。

那几个大汉说得赶快回客栈,不然明早得冻毙在街头了。临走问我有地方去没有,我说我是京城人,家就在附近。他们开玩笑说家就在京城,还除夕夜跑出来喝酒打架,看来真是有心事。

三个人说完,肩抱肩唱着家乡小调,摇摇摆摆走了。

我跑到墙角把吃下去那些东西全吐出来,酒总算醒了七分。

这时街角有人点起了爆竹,噼噼啪啪的声音里,一群小孩在笑闹着拍手。

此刻已经过子时了……现在是德佑九年的正月初一,不是什么元年,而是德佑九年。

让萧千清先做一年辅政王,发诏书谎称我怀孕……这些其实只是因为,我希望新的一年能是德佑九年。

不是别人的什么纪元,依然是德佑年间……像个傻子一样。

好像这样,就还什么都没变,好像这样,什么时候一回头,我还依然可以找到那个年轻人,就像我从未失去他一样。

莫名其妙笑出了声,靠着墙坐下来,昏昏沉沉地,我手边像是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摸过来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杨柳风,被归无常拿走后就再也不见了踪迹的杨柳风。

我抬起头,漫天大雪依然簌簌落下,人们的欢闹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身前空空荡荡,无人经过。

我低下头,慢慢把杨柳风抽出来,雪白发亮的一把剑,却早已历经岁月,见证了兴衰离合。

我用指肚轻轻抚过剑身的铭文:所恨年年赠别离。

德佑九年的第一场大雪,纷扬落在这柄传言中不祥妨主的名剑上,渐渐覆盖了那行铭文,握着剑柄,我笑了起来。

德佑九年的元旦,这天已经不再是德佑皇帝的万寿节,却依旧将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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