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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4:城市之光(16)

作者: 雷米 阅读记录

“呵呵,我说不下去了。”他先笑场了,“太扯了太扯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的笑声在寂寞地回响。两个人抱在一起大笑的日子,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笑声渐止,他的嘴角尽管还有上扬的弧度,面色却已经黯然下来。

几秒钟后,他又笑笑,这一次,是笑给自己的。

随即,他掀起她的被子,在那双看似饱满,却缺乏生机的腿上按摩起来。

只揉捏了几下,他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吵闹声。想必又是医患纠纷吧,这年头,这种事太常见了。他本不想理会,可是那吵闹声越来越大,其中,有一个女声听起来格外熟悉。

他停下手,给她掖好被子,转身走出了房门。

病房对面就是医务台。一米多高的柜台后面,南护士满脸通红,正在对医务台前的一个男子大声呵斥着。几个护士围在南护士身边,也在指责那男子,却无人敢上前阻拦他。

男子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身穿病号服,右手虚握,高举在眼前,摆出一副摄像的架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表情再丰富点……很好,小南你往这边走,注意别出画……”

南护士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无奈。围观的护士们也是一副又好笑又好气的样子。

见南护士不动,男子似乎失去了耐心,放下手里的“摄像机”,不满地说道:“小南你怎么回事?”

说着,男子竟伸出手去,试图把南护士拉出来。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男子拽了回来,牢牢地按在墙角。

“你干什么?”男子拼命挣扎,“不要影响我拍摄……小南,你不想当明星么?我们可以……”

正在撕扯中,医院的保安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而至,不由分说,架起男子就走。男子还在不依不饶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小南,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捧成大明星……”直到一行人进了电梯,那令人心烦的喊声才消失。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他揉揉手臂,在刚才的撕扯中,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更加酸痛。

“刚才真谢谢你了。”南护士从医务台绕出来,一脸谢意和歉疚,“没事吧,有没有弄伤你?”

“没关系。”他指指电梯的方向,“这人……怎么回事?”

“七楼精神科的患者。”南护士无奈地说,“考了几年电影学院,没考上,结果就成这样了。整天缠着我,要我当他的女主角——昨晚都折腾半宿了。”

一旁的女护士打趣道:“他那是看上你了。”

“别胡说!”南护士一脸无奈,又转向他,“真抱歉,还连累了你。”

“没事。”他笑笑,“也别怪他——一个执着的人。”说罢,他就摆摆手,转身进了病房。

南护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想了想,喃喃说道:

“其实,你也是。”

10月11日,C市铁东区临山路富民小区发生一起命案。第一现场位于七号楼一单元405室内。房间为单向内开铁质门,无撬压痕迹。房内北侧为卧室和厨房,南侧为卫生间和客厅。房内陈设简单,物品摆放凌乱。卧室床上有散乱被褥。客厅地面上有男性睡衣裤一套及内裤一条。室内无翻动、搏斗痕迹。通过对现场地面足迹及残留手印进行收集处理,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第二现场位于七号楼一单元四楼走廊内,亦即405室门前。四楼走廊顶板上挂有九根长250cm,内径4.3cm的钢管,为居民平时晾晒衣物所用。在第六根钢管上,悬吊着一个巨大水囊,经查,水囊容积为120升,单层尼龙橡胶布材质。经抽离液体,清理水囊,发现尸体。

死者姜维利,男,42岁。尸体全身赤裸,头下脚上悬吊于水囊内,呈蜷缩状。死者双手、双脚均被宽4.5cm的黄色胶带缠绕束缚,并被长67cm,粗0.8cm的尼龙绳穿过两脚间,束缚在水囊袋口的尼龙绳上。

从尸体检验的情况来看,死者体态中等偏瘦,尸长172cm,发长9cm,颜面肿胀,尸表未见损伤。尸体解剖见咽喉、气管、支气管内充满泡沫液,双肺消肿,其表面有肋骨压迹,边缘钝圆,触之有揉面感,切开肺组织,轻压有大量水性泡沫液溢出,胃内充满大量水性溺液,有明显水性肺气肿。同时,在死者呼吸道内验出少量乙醚成分。死亡时间约为当日凌晨1时许。经分析,死因为溺水导致的窒息。

通过对第二现场地面足迹及残留手印进行收集处理,共提取足迹若干。

因死者被发现时全身赤裸,其衣物(在衣物内提取皮屑、毛发若干,已和死者做同一认定)被丢弃于405室内。故将405室确认为第一现场,户外走廊的水囊悬吊处确认为第二现场。

在案情分析会上,杨学武所做的现场重建分析意见如下:凶手在当晚子时许来到死者家,敲门入室后,趁死者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乙醚将死者麻醉。之后,凶手将死者的衣物除去,束缚手脚后装入水囊。将死者及水囊移出室外后,凶手将其悬吊在晾衣竿上,而后将液体注入,随即打扫现场后离开。

与会干警对杨学武的分析意见没有太大分歧,但仍有许多疑问:

第一,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第二,凶手深夜造访,死者为何没有感到异常?这是否证明本案为熟人作案?

第三,凶手为何采用溺死的方式杀死对方?

第四,凶手为何采用水囊中悬吊的方式处理尸体?

最后两点是让警方尤为感到迷惑不解的地方。案发时间为深夜,死者已呈就寝状态,且案发地点相对安静,左右均无住户在家,凶手在用乙醚制服死者后,大可以采用更简便、快捷的方式置其于死地,为什么还要让死者活活溺死呢?

此外,因现场已被清扫,无法确认作案人数。如果凶手为一人的话,将死者装入水囊并悬吊在晾衣竿上,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如此费时费力,凶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凶手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掩盖罪行。那么,通过如此诡异的方式展示尸体,是出于怎样一种心态呢?

这个“心态”,就需要方木给出分析意见了。

在案情分析会上,方木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查看现场图片和一些检测报告。要么,就是吸着烟沉思。

在现场,那个巨大的水囊的确给了方木极强的视觉冲击力。然而,整个现场展现出的强烈仪式感才是方木格外关注的。他隐隐觉得,凶手布置下这么复杂的场面,一定是要表达出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与死者的身份密切相关。

分局长让方木发言的时候,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把头转向杨学武。

“学武在现场第一个认出了死者,先让他介绍一下情况吧。”

杨学武显然早有准备,拿出一大沓复印资料,沉吟了一下,说道:“最近,死者可是个新闻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