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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前传:第七个读者(6)

作者: 雷米 阅读记录

“是的。”

“讲讲当时的情形吧。”

孙庆东咽了咽唾沫,皱皱眉头,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那一幕。

昨晚11点半左右,室友周军去了厕所。之后不久,孙庆东就睡着了。今天凌晨1时许,孙庆东起床上厕所,睡眼惺忪的他似乎看见周军还蹲在厕所里。孙庆东随口说了句“你还没拉完啊,不怕脱肛啊”,也不记得周军是否回应,就回寝室睡觉了。早晨5点半,孙庆东起来晨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周军居然还蹲在原处。孙庆东既惊讶又疑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结果周军以蹲着的姿势僵硬地向前倒下。孙庆东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跑到楼下通知管理员孙梅。孙梅直接报了警。

邢至森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孙庆东不时偷瞄着他,似乎有话要说。邢至森察觉出来,问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孙庆东支吾了半天,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周军昨晚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好像在走廊里跟别人说话,而且还骂了那个人。邢至森问是谁,孙庆东犹豫了一下,说听声音好像是对门的方木。随后又赶紧补充说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不一定准确。邢至森想了想,对陈斌说:“把那个方木叫来吧。”

今天上午的课是西方法律思想史。尽管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可教室里仍然热闹得像一锅滚开的粥。

在绝大多数学生的人生经历中,死亡似乎一直是一个十分遥远的名词。当它如此真切地降临在身边的同学身上,对这些20岁出头的年轻人而言,其震撼可想而知。

351寝室的男生们成了全班的焦点,几乎每个人的身边都围着一大群同学,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追问早上的情形。女同学们既好奇又恐惧地向男生打听当时的情况,有几个平时和周军关系不错的女生还掉了泪。课堂里弥漫着兴奋而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偷偷打量着其他人,不时地大声议论着,彼此交换迷惑不解或恍然大悟的眼神。

上课铃响了,几乎是同时,讲授西方法律思想史的陈老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教室里丝毫没有因为授课老师的到场而安静下来,陈老师耐心地站了几秒钟,发现自己并没有如往日一样成为课堂的焦点,不由得心生怒气。

他把手里的教案啪的一声摔在讲台上:“干什么,上不上课?!”

学生们这才发现陈老师已经来了,离座的慌慌张张地跑回去,没打开书包的手忙脚乱地掏出书本。教室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陈老师板着脸左右扫视,发现本应座无虚席的教室里出现了几处刺眼的空白。余怒未消的他掏出教学手册,开始点名。

“卢琳。”

“到。”

“陈晶。”

“到。”

“周军。”

教室里鸦雀无声。

“周军。”陈老师抬起头,“没来么?”

他用红笔在周军的名字旁边狠狠地写上“缺勤”:“告诉周军,让他下课后来找我!”

下面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人轻声说了一句:“老师,他死了。”

声音虽小,陈老师还是听到了。他一瞪眼睛:“什么?”

没有人回答。

过了几秒钟,班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老师,周军不是缺勤,他……他死了。”

“死了?”陈老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早上。”

陈老师愣了一会儿:“那就不用来找我了。”

教室里传来轻轻的笑声。

方木没有笑。

他始终趴在桌子上,不时抬眼瞄瞄自己左前方的位置,那是周军的座位。

周军死了。那个平时爱说爱笑、口无遮拦的小个子男生死了。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因为在不到10个小时之前,他还曾经跟自己笑骂过,打闹过,那时他的身体柔软,温热,充满生机。而现在,他冰冷、僵硬地躺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一群陌生的法医无情地切割着。周军这个名字不再有任何意义,他现在被叫作“死者”。

一个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你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不管他对你重要与否,或多或少,都会让人心感唏嘘。

方木的眼眶有些潮湿,那家伙的种种好处,瞬间就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还得按部就班地生活。陈老师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上课。课讲到一半,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保卫处的干部走进来,对陈老师点点头。

“我是保卫处的,找个学生。”然后,他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开口问道,“方木,方木在哪儿?”

方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推推他,他才站起来:“我在这儿。”

“你出来一下。”保卫干部表情严肃,挥手向门旁示意。

“我?”方木用手指指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对,快点。”

方木懵头懵脑地收拾好书包,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门一关上,就听见教室里又是一片喧嚣。

一路上,方木好几次想问问那个保卫干部的来意,可是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木被径直带到了保卫处。一进门,屋里的几个人就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处长陈斌表情不善,指着一把椅子说道:“坐下吧。”

随即,他指指另外几个便装男子:“这几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方木点头,顺从地坐下,脑子里却依旧是一串问号。

“你叫方木?”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警察问道。

“是。”

“哪个系的?”

“法学院的。”

“籍贯?”

“本市的。”

“昨晚11点半到今天凌晨1点之间,你在哪里?”

“哪儿也没去,在寝室里睡觉。”方木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寝室的人可以做证。”

年轻的警察笑了笑:“你别紧张,就是了解点情况。”

方木觉得有点尴尬,低下头嘟哝着:“我没紧张。”

“你昨晚和死者接触了么?”

“嗯?”

“就是说,交谈过么?”

“哦,说了。”

方木已经猜出对方的意图,就把昨晚周军过来要开水和卫生纸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下。

“熄灯之后呢?”

方木想了想,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算是……接触过吧。”

“什么叫‘算是接触过’?”年轻警察立刻追问道。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盯着他。

“我听到他出门去厕所,”方木的脸红了,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隔着门,对他喊了一句话。”

“你喊了什么?”

“精尽人亡——就是开句玩笑。”方木急忙补充道,“他说要去厕所会女鬼,我才说的。”

几个年轻人笑了笑。40多岁的陈斌仍然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他说什么了?”

方木为难地看看警察,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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