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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前传:第七个读者(71)

作者: 雷米 阅读记录

把周振邦扶进室内,杨锦程又为他倒了一杯热水后,就起身告辞。周振邦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头脑却异乎寻常的清醒。也许是和爱徒畅聊的结果,他依旧很兴奋。喝干热水后,周振邦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起身寻找香烟。刚站起来,却无意中看到了杨锦程放在门厅里的纸箱。

周振邦皱皱眉头,心想这小子又玩什么鬼花样。他把纸箱拎起来,发现它很重。周振邦好奇心大起,用裁纸刀剥开外包装后,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杨锦程送他的生日礼物——一个近乎完美的斯金纳箱复制品。

翌日下午,周振邦的办公室。

杨锦程锁好门,确认不会有人来打扰之后,拿出一个密封好的文件夹,开始对周振邦汇报。

庞大的“教化场”计划已经秘密进行了十二年。虽然参与者众多,但是除了周振邦和杨锦程,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全貌。他们用很长时间挑选了一些人作为实验对象。这些人来自于不同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基本可以代表最普遍的社会阶层。然后,以心理研究所的名义,安排实习生对实验对象进行跟踪观察,要求他们客观记录实验对象的日常生活。在掌握了实验对象的基本行为规律和心理特征之后,就安排志愿者介入他们的日常生活。对志愿者的选择是极其严格的,除了要进行身份、有无前科及品行的多重审查外,还要确认彼此间没有交叉的社会关系。志愿者的介入是多种模式的,而且实验内容都是一些人为的突发事件,因此,必须一次完成,例如目睹性行为、被陌生人拥抱等等。介入之后,志愿者会获取一定经济报酬,并签署保密承诺书。同时,再由一批新的实习生继续跟踪观察各实验对象,记录他们在介入情境发生后的行为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实习生就会重新更换,以此确保可以全程关注实验对象,又不会有人因此逐渐洞悉实验的内容和终极目标。

教化场计划的第一阶段用时十年,实验对象共有五人。虽然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然而,除了目睹性行为的姜德先之外,其他的实验对象并没有出现行为规律的明显变化和剧烈的情绪反应。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周振邦的信心,他和杨锦程又精心挑选了十名实验对象,并对其中一部分人进行了人为情境介入。

杨锦程要汇报的,就是对这些人的跟踪报告。

报告可谓事无巨细,从研究对象的生活起居、作息时间、行为规律,到情绪变化、人际关系及工作和学习情况,几乎可以说无所不包。报告的最后,是杨锦程对实验对象在情境介入前后的对比及分析意见,也是此次汇报的重点。

“您看看这个。”杨锦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振邦。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肥大、宽松的校服,边咬着冰淇淋边走,脸上是轻松、愉悦的笑容。

“他叫谭纪,十二岁,就读于C市红园区第六小学六年级三班。”杨锦程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性格单纯、开朗,父母皆有正当职业,收入尚可,家庭关系良好。”

“嗯,我记得这个人,介入情境是突然带入黑暗场所,对么?”

“对。志愿者叫蒋沛尧,他冒充谭纪的父亲的同事,把他带到电影院看电影,并让他喝下掺有麻醉剂的汽水。谭纪昏迷后,蒋沛尧把他放进座位下方。电影散场后,没有人发现谭纪还留在电影院里,直到电影院关闭。我们后来得到的情况是:谭纪苏醒后,在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哭泣、四处奔走,最终再次昏迷。后来,是一个值班员发现了他。”

杨锦程合上文件夹,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们原来的预想是,谭纪会因此对黑暗场所产生恐惧心理,进而影响他的行为规律。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哦?”周振邦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

“您再看看这个。”杨锦程又拿出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依然是谭纪,只不过,此时的他站在原地,正在茫然四顾,表情既焦虑又恐惧。

“他好像……”周振邦看着照片,皱起眉头,“迷路了?”

“对。”杨锦程笑笑,“他失去了一样东西——方向感。”

“方向感?”

“是的。谭纪再也分不清左右或者东南西北,即使是回家那条走了十几年的路,他也会迷失方向。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上学和放学都不得不由父母来接送。第二批实习生的报告显示,谭纪从此不爱出门,人际关系变得疏离,交往的圈子也迅速缩小。可以预见的是,今后任何与方向感有关的技能,他都难以学习。”

“我们希望他产生对黑暗的恐惧,他却失去了方向感……”周振邦仿佛失神般自言自语,“人类的大脑太复杂了——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的?”

“而且,还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提醒您。”杨锦程顿了一下,“在第一批实验对象中,谭纪的反应最强烈,也最明显。同时,我发现,针对谭纪的介入情景的强度,是最大的。”

周振邦没有说话,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了几圈。杨锦程合上文件夹,静静地坐着,等待老师的进一步指示。

终于,周振邦停住了脚步,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准备第二批实验,同时,修改介入情境计划。”周振邦的神色严峻,眼镜片后射出难以遏制的光芒,“提高介入情景的强度。”

夜幕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晚,种种迹象表明,夏天即将到来了。

C市玻璃纤维厂附属子弟小学的操场上人迹寥寥,这空旷的场地显得比平时更为巨大。跑道上,是几个正在慢慢散步的老人。他们或独身一人,或两两成对,要么听着随身携带的收音机,要么彼此闲聊。火红的太阳正在这个城市的西侧缓缓降落。此刻,落日的余晖所及的地方都被勾勒出淡淡的金边。下班晚高峰即将过去,沉寂了一整天的各色楼群正呈现出傍晚时分最热闹的景象。几乎每个窗口都传出炒勺与铁锅碰撞的声音,伴随着煎炒食物的混合味道,飘散在依旧温热的空气中。

在操场的西北角,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水泥乒乓球台前忙碌着,球与墙壁碰撞的清脆声响依稀可辨。

那是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对着墙壁全神贯注地打乒乓球。虽然对手只是一面墙,小男孩依旧玩得不亦乐乎,汗水从头上流下来,濡湿了通红的脸蛋。每次对手“回球”出界,小男孩还会捏紧拳头喊一声好。

在乒乓球台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水杯,里面还有四分之一左右的存水。

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中,校园内呈现出一片肃杀的氛围。当教学楼上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后,它变得沉默而硕大,仿佛一只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巨兽。

在教学楼顶,一个男子默默地站着,目光始终盯着西北角上的小男孩。良久,他看看手表,拎起脚边的一个塑胶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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