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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情不摇晃(45)

作者: 初禾初 阅读记录

温水滑过喉咙,她跟自己说,是后者。

荆复洲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今晚却显得有些喋喋不休。从他的语气中能隐隐泄露点与往日不同的情绪,这种不同更让安愿觉得慌张。她仔细去瞧他的眼睛,却不是他惯有的心机深沉,心脏像是被吊在了喉咙口,多精致的美食也食不知味。

可安愿也看出,荆复洲同样没什么胃口。她从他不断喝水和向外看的动作推断,他现在的心情或许和她一样焦灼。安愿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焦灼也并不刻意瞒她,心不在焉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

有穿着黑色长裙的小提琴手走过来,为他们演奏。这场景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亲身体验反倒有些不自在。荆复洲把她的局促瞧在眼里,摸摸她的脸,他声音似乎比往日还要温柔,温柔的让安愿有些不自在,他说:“慢点吃,不着急。”

一颗心脏像是被丢进小火煨着的水里,不生不死最叫人难过。安愿却只能乖巧的点头,这种时候有任何的差错都不可以,低头,小块的牛排送入嘴里,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把一首曲子熬过去,安愿终于放下刀叉,表示自己吃完了。荆复洲朝一边的侍者扬眉,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又很快回来。安愿靠坐在椅子里,面色如常,等到那侍者走近了,她才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精致礼盒。

如果没有猜错,那礼盒里大约装着的是戒指。荆复洲把礼盒接过来,安愿忽然心生惶恐,她眼神摇晃的看他,终于明白这一晚上他都在焦灼着什么。

在她处心积虑要将他推进监狱的同时,他为她策划了一场惊喜的求婚。

眼神落在小小的礼盒上,安愿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震惊,喜悦,甚至是喜极而泣都不过分。在礼盒打开的瞬间她还必须落泪,跟所有被求婚的女孩一样,去满足荆复洲的大男子主义。可这一秒她什么表情都做不出,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的太明显,安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荆复洲打开礼盒,餐厅惨白的光照在里面的钻石上,竟也让人觉得流光溢彩。安愿是不认识钻石的,但荆复洲买来的,必定价格不菲。她捂着嘴,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终于伪装回那把柔软的嗓子:“……这是什么意思?”

“生日礼物。”荆复洲说的轻描淡写,拉过她的手,戒指欲套上她的无名指。心里知道她现在该表演的是感动,可身体先于理智,手指已经下意识的撤回。

荆复洲抬眼,柔和的看着她:“怎么了?”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安愿垂下眼,嘴里念的是女人们常用的台词,烂俗且毫无诚意,是最低档的欲拒还迎。荆复洲神色不变,拉住她的手腕,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安愿,你知道无名指代表的是什么,别拒绝我。”

他已经这么说,她就不能不识好歹。僵着身体,安愿缓慢的点点头。

也许是这个晚上气氛太好,也许是他们即将去往国外,他就要把自己的一切底牌摊开给她看,荆复洲没有看到安愿脸上极为明显的慌乱不安。事情在她的预期之外,她已经狠下心,却又横生枝节。

深吸口气,安愿找回了自己的表情和声音,手指上多了个钻石,竟然就觉得沉甸甸的。都说无名指中有血管通往心脏,人们才会将戒指戴在上面试图圈住对方的心,安愿知道这戒指不能戴的太久,一旦跟血肉相连,再扯下来就痛的很了。

跟在荆复洲身后,他们离开西餐厅,安愿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个晚上荆复洲或许是包了场。他也许是真的爱她,在他所能给予的方方面面,力求妥帖。走过餐厅的长廊,安愿看见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他攥的很紧,像是知道她会挣脱开去。

又是霓虹街道,又是闪烁夜色。安愿内心疲惫至极,脸上佯装着女人刚刚被求婚的甜蜜神态,安安静静的依偎在荆复洲怀里。脑海里电影似的过着场景,像是演员上台之前不断熟悉台词,距离机场越近,那种迫切就越强烈,那些长久以来积郁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了机会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那种迫切让安愿心跳加快,连老董并没有跟着走进机场都没看见。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安愿跟在荆复洲后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新信息适时进入。

心脏狂跳起来,安愿停下脚步。前面的荆复洲走出几步,发现她没跟上,便回身看她。他眼神很温和,对她已是完全的不加防备,见到她站在那里,也只是淡淡的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了?”

安愿仰起头,那双狭长的眼睛笔直的望向他。荆复洲蹙眉,她的眼神似乎回到了那个除夕夜,他撞开门进去,见她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躲在墙角,眼睛里疯狂涌出的恨意。可不该是这个时候,机场人来人往,他们就要一起出国游玩,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她不说话,荆复洲的心就毫无缘由的沉下去。他的手慢慢放开,看见四周朝他快步走来的几个高大男人。那些人都在朝他逼近,唯独安愿在面无表情的后退。人群嘈杂,荆复洲如梦方醒,刚刚大吼了一声“老董”,就被后来冲上来的几个便衣一把按住。

膝盖无处着力,被迫跪在地上,身后有人死死压着他,额头抵上冰冷的地面。眼前是安愿的白色帆布鞋,视线之内也就只能看见这双鞋,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记得,她刚刚买回来的时候笑着问他的那句“好不好看”。

好看。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而现在这种白只让人觉得刺眼。安愿低着头,第一次俯视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荆复洲极其狼狈,如同丧家之犬。

她原本以为的这一刻,她会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的算计讲给他听,杀人诛心。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只觉得那些话哽在心里,说不出咽不下。恨意从眼底褪去,变成悲悯变成轻蔑,眼看着手铐锁住了他的手腕,眼看着他面如死灰的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安愿看见他摇晃的瞳孔。

“荆复洲,”她开口,嗓音是她原本的沙哑,没有甜软的撒娇与逢迎,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一把嗓子。往日温存的眼神也恢复了清冷,长达半年的缠绵仿佛只是一场大梦:“我说过,我相信善恶有报。”

不甘,狼狈,仇恨。他的膝盖还被死死压在地上,像是认罪一般跪在她面前。到底是不甘心,他第一次付出一片赤诚的去爱,收获的却是欺骗。他苦心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去接近和逢迎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冷笑着把他当作小丑一般。事情已成定局,没有证据,警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他再怎么挣扎狡辩也只是徒增狼狈,况且是在安愿面前。

可他明明调查过,她身份干净,不可能是卧底。眼底那层困顿落在安愿眼里,凝视着他,安愿一字一句:“我不是卧底,但程祈是。程祈是谁,你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