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情不摇晃(48)

作者: 初禾初 阅读记录

走到六楼半的大爷忽然回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上面看过去。他一向起得早,半个小时之前听到房门开了又关,以为是安愿回来,想趁她醒着给她送点自己家做的点心。开门的却是个男人,收了点心,还不忘跟他道谢。

“安愿,你哥哥是不是来看你了?”老头开口的同时,大门已经闭合,那句话被隔断在空气里。大爷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慢悠悠的接着往楼下走,心里又觉得疑惑,那男人还真不太像她的哥哥。

关上门,外面的光线就照不进来。安愿走之前有拉上遮光窗帘的习惯,这样能帮助她更快进入睡眠。身处黑暗,却对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十足熟悉,她一边脱掉外套和裙子一边走到桌边,那里放着一杯水,她临走前留下的。

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会儿,该放着水杯的位置空空如也。安愿一愣,以为是屋里太黑自己搞错了位置,回身走到玄关处去开灯。手指刚刚碰触到开关,她的动作顿住,空气里那道忽然出现的呼吸让她的汗毛瞬间奓了起来。

身上只穿着打底裤和半袖,安愿不动声色的把手从开关上移开,脚步放轻走到门边,摸到门把手。随着她的动作屋里那道呼吸不再压抑,她听见男人轻轻叹气的声音。

“安愿,程祈有没有告诉过你,扳倒我是不可能的?”

额头上冷汗直冒,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安愿什么也顾不得,手压着门把手迅速推过去,光亮乍泄的同时,陌生男人堵在门口,断了她逃生的路。

腿一软,安愿仓皇的瘫坐在地上。

他走近了,手里端着的正是她临走前放在桌上的水杯。此时那杯子被他拿在手里,微微倾斜,冷水兜头而下,让安愿打了个寒颤。

荆复洲浅笑,杯子落在她脚边,叮叮咣咣的,让她想起自己丢在机场的那枚戒指。他撇了撇嘴,似乎对她的表现颇有不满,不耐烦的轻嗤。

“啧,到底还是,闹得这么难看。”

第28章 谁无辜谁苟活(一)

遮光窗帘依旧拉着,门被从外面推上,世界仿佛变作巨大的囚笼,将安愿困在其中动弹不得。在最初的难以置信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头顶灯光大亮。荆复洲的手从开关上挪开,低下头,惨白的日光灯下,安愿面色如纸。

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仰着头,定定的看他。这个女人即便看着你的眼睛撒谎,也是面不改色栩栩如生。他在她面前蹲下,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目光持平,她褐色的瞳孔闪烁着,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凝视着他。

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拨开,让她那张清冷与妩媚兼具的脸完整的露出。荆复洲抚上她的脸,像是从前每一次的亲密.爱抚,情人间呢喃的语气:“安愿,你求求我。”

安愿面如死灰,冷冷凝视他的眼睛,嘴唇抿紧了,连同下巴都在颤抖。不该是这样,证据她亲手交出去,她亲眼看着他被送上警车,如果那时候的计划失败了,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又算什么。荆复洲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手掌离开她的脸,他环视四周,屋子里空间狭小,但布置温馨,摆脱他的时间里,她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从她身边站起来,荆复洲走进房间。床上的被子没叠,枕头上扔着她换下来的黑色吊带睡裙。他的眼神挪开,床头柜上,赫然放着她跟程祈的合照。

过往的画面猝不及防,他忽然记起那个凌晨,她坐在他的车上唱天涯歌女;他又记起她站在广场,嘴里说着一生爱你千百回,眼神却恍恍惚惚似乎透过他看了过去;她无数次躺在他的床上,极致时闭着眼睛咬着唇,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怕也是照片里的人。原来都是假的,他奢望过的哪怕一丁点温柔,都是她为了帮程祈报仇而假意逢迎。

面无表情的,荆复洲走过去,心里的怒火来的莫名,却又积压已久。他拿起木质相框,出门左转,手上动作没有丝毫保留,相框狠狠砸在安愿额角。

突然的声响惊的安愿心悸,再低头时有鲜血从头上缓缓流下来。

“漂亮,真是漂亮。”荆复洲喘着粗气点头,入目的鲜红让他生出了嗜血的凶狠:“好,太他妈的好,你们鸳鸯情深,前赴后继的赶到我身边来送死,老子今天成全你们,我倒要看看你的情哥哥在下面看见你,还要不要你这个被我玩了半年的烂货!”

那上膛的声音惊醒了安愿,等她抬头,黑黝黝的枪口已经顶上了她的脑袋。死亡的恐惧来的真实而具体,她想起他刚刚的话,求生的意志让她颤抖着抱住了他的腿,声音沙哑,带着惊恐狼狈:“……荆复洲,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不能死,他尚且活着,她怎么可以死。她全部的信仰,就是亲手将他送入地狱。

冰冷的金属质感让安愿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随着她的动作,荆复洲发出冷笑。枪从她脑门上移开,缓缓挪动到她的脖颈,挑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男人眼睛里的阴翳深不见底,安愿仰着头,眼神里充满乞求。

“这又是什么把戏?”荆复洲像是被她挑起了兴趣,眼神依旧,凝视着她的时候歪了歪头:“安愿,你自己说,你求我什么?”

“求你……”安愿的血从额头上流下来,让她视线模糊:“求你让我活着……荆复洲,你要是杀了我,你会记我一辈子……我会在你心里一辈子……”

荆复洲怒极反笑,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跟他说这样的话。这话听来更像是诅咒,她眼睛通红,像个年轻的巫婆。枪口重新顶在她的头上,荆复洲食指绷紧,忽然轻笑出声:“安愿,这枪是左轮的,我放了四发子弹,我们来打个赌,看看你一直相信的,那位善恶有报的老天爷,这次站在咱们谁这一边。”

来不及反应,荆复洲的手已经扣下扳机。安愿倒吸口气,灵魂似乎飞出了躯壳,飞到上空爱莫能助的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死亡的感觉是什么,但那一刻心下空茫,恍惚中她并不觉得疼痛,又感念上帝仁慈,这大概就是死了吧。

每一场噩梦的终结,都是你满头大汗的从床上醒来,然后庆幸一切只是梦境。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安愿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去看时间,下午的打工迟到了要被扣工资的。

可是随即,那双手停了下来,因为看到周围熟悉的装潢。这里不是那个冷冽的北方小城,她甚至没来得及在那边看一场雪,就又狼狈的回到了陵川。这里是鼓楼,房间依旧是那个样子,南方尚且活在盛夏,窗户开着,外面一片鸟语花香。

睁着眼睛,安愿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额头上贴着纱布,包裹的是那时候被相框打伤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死亡,没有那些令人惊惧的妖魔鬼怪,她要面对的是荆复洲,荆复洲是比恶鬼冤魂都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