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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18)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不认识啊。”奚画不以为意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几时和他又走得很近了。”

“还说没有呢。”金枝笑得不怀好意,“那日我可是瞧见你们俩在孔子祠旁边说话儿了,好几回都这么偷偷摸摸的……真真是可怜了我宋先生了。”

“什么毛病啊。”奚画咬牙切齿地看她,“怎么也和街头巷口的婶婶姑姑些学得这一嘴的胡话,再这么胡说瞎猜下去,往后嫁了人看夫家人嫌你不嫌。”

不料,金枝不恼反笑:“他敢!”

奚画登时拿手指损她:“好个妒妇,也不羞。”

“我羞什么,先羞羞你自个儿吧。”金枝戳着她脸颊,忽而问道,“对了,我倒是没同那位日日迟到的关何说上几句话,你和我讲讲,他是个什么性子?”

“他?”奚画想了想,不禁露出些许鄙夷之色来,“他啊,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罢了。瞧着有些呆呆的……还说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大约是听戏听书听太多罢。”说着她就努了努嘴。

“怎么说?”

奚画笑道:“……人家做梦都想当大侠呢,还以为自个儿多大能耐。”

“唔,那也不差啊。”金枝听着,却是非常看好地点了点头,“至少他箭法好,要当大侠,也是有资本的……倒是小四你啊,还要人家来救呢。”

奚画哑然无语,脑中忽而浮现起那日马场上光影之间见到的侧颜,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有些惭愧。

*

今日下学早,申时不到,夫子就因事先行离开了。

奚画收拾着东西准备走,将出门时,她又迟疑了一瞬,终是回到案几前取了张白纸,凭着记忆把早间的考题写了上去。

此时正值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流云长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各类小贩立于街侧,叫卖声朗朗,不绝于耳。

但唯有一处较之其他地方却显得格外安静。

只见那临河几株垂柳旁有一座小院,内中乍然无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门前尚有一个水洼还未曾干,其中躺了一枚落叶,水坑中倒映着一人身影。

奚画行站定脚,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册,于是抬手叩门。

隔了半晌,却也没听到动响,她心中狐疑,又敲了几下,里面的人声音低沉:

“谁?”

她忙道:“……关何么?我是小……我是奚画。”

隐约闻得一些奇怪的声响,过了良久,院门才被人缓缓拉开。

☆、第12章 【负荆请罪】

奚画的视线自他脚下往上一拉。

但见关何内着里衣,外罩着书院的青衫长袍,脸色发白,嘴唇微裂,一双眸子甚是浑浊,肩上却还在渗血。

“奚姑娘,是你啊……”

她吓了一跳,愣了一阵方是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奚画指着他,亦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今日怎么又没来上学?左先生有课试,见你没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关何心不在焉地应道:“是么。”

“你都作甚么去了?”奚画纳闷地望向他,“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和人打架去啦?”

她说罢,手却不自觉伸了到他肩头。

关何微微蹙眉,后退一步避开,解释道:“我没与人打架。”

她不依不饶问道:“没和人打架,那你怎么受的伤?”

“没怎么,是我自己不小心砍到自己的……”

“自己还能砍到自己?”她听得满心莫名,想了想,又问,“止血的伤药可还有,要不要我替你去买一些?”

===第14节===

眼见她脚就将踏进院内,关何登时急声道:“不用了!”

奚画微怔一瞬,仍是关心道:“你一个人,又受了伤,出门怕是不方便,不如我还是……”

“当真不用了!”

“你伤在肩背,怎么好上药呢?”她好言劝道,“我去给你叫个大夫来吧?”

见她说罢竟真转身欲走,关何心头一惊,不暇多想擒住她手腕就喝道:“我都说不用了!”

奚画被他拉了个趔趄,怀中的书脱手落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摔在那水洼里,顷刻间,半边书本就被水浸湿了。

关何情急之举自不想会变成这样,眼见她神色骤然阴下来,盯着地面一语不发,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

“不用就不用,有什么好凶的。”奚画咬咬牙,一把将怀里给他誊的那一纸试题仍到他手中,扭头就走,“好心当做驴肝肺,被人砍死算了!”

原是想开口唤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关何只呆呆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手里的试题,神色复杂。

半晌才俯身下去把那湿透的《左传》拾了起来,关上院门,慢慢往屋里走。

房内,那蹲在梁上的花深里见得他推门进屋,瞧得周遭并无旁人跟随,这才旋身落下,凑上前问道:

“那丫头走了?”

他把书放在一边,皱着眉认真翻了翻,颔首:“走了。”

西江闻言松了口气,从床下小心翼翼钻出来,躺在地上笑叹道:

“倒是虚惊一场。”

桌上的一堆纱布伤药没来得及收拾,倘使方才奚画真进了屋,确实是不知怎样拿话遮掩过去。

花深里往那桌前一坐,自取了药膏敷臂上的伤口,随口便问道:

“这姑娘是上回你提到的那个,知你底细的人?”

“嗯。”关何正淡淡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她眼下尚不知我底细。”

“那适才还是当让她进来的。”花深里正绑上巾布,“在此地一刀杀了她,也省事。”

关何抬起头来:“不要杀她。”

“怎么?杀不得?”后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皱眉思索了片刻,他才道,“她对我的事毫不知情,没必要要她性命。”

“喔?喔……”这两个字意味深长,尾音还拖了一阵,关何瞧上她的脸,便见其托着腮,眉上眼底尽是不怀好意地笑容,不禁莫名:

“干什么?”

“啧啧……都说男人皆是风流种,想不到连你是啊,我从前可都看走了眼。”

关何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还问呢。”花深里阴笑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关何表情半点没变化:“说什么胡话,我几时有过?”

西江从地上爬起来,一手趴在那桌边,咧嘴就是一笑:“小关脸皮薄着呢,你别开他玩笑。”

“那倒是。”花深里鄙视地睇着他,“和某些人的脸可没法比。”

“喂喂喂,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我?”

“谁叫你是呢。”

“你这是偏见……”

耳边两个人仍旧吵吵嚷嚷的没个消停,关何只抿着唇伸手捏着那还在滴水的一页书角,轻轻叹气。

“字都糊了。”西江在旁提醒道,“你还看什么?”

“……这是她的书。”他有些头疼地抬起眼来,“看来只能赔她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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