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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25)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关何扶着她站好,皱眉问道:“你没事罢?”

“……还、还好。”奚画拍胸口顺气,既而就转头抱怨他,“你闲着没事,爬这么高作甚么,存心吓人呐?”

“不是。”他解释道,“今天天气好,特意上来放放鸟。”

“……放鸟?”

偏头,那白隼就抖着翅膀飞上她肩头落下,奚画忙把脑袋缩进去,不敢再看。

“你呢?”关何打量了她一番,“这树很高,你上来作甚么?不怕摔伤么?”

“我来取风筝。”奚画言罢,颇为得意地朝他扬了扬手里一直拽着的一物。

后者淡淡瞅了一眼,直言不讳:“这个么?何必呢,又不好看,大不了去街边摊子上买一个,比这精致的多了去了。”

“……”

她咬牙切齿地暗暗握了握拳头,抬手就把还在凑在她脖颈间好奇探头的白隼给挥开,一言不发地退到树干旁。

“要下去吗?”关何瞧着她举动,认真道,“你这么爬很危险的。”

奚画噘着嘴,犹自逞强:“胡说,哪里危险了,我又不是没有爬过树。”

“你脚会踩不稳的。”关何见她充耳不闻,意气用事,不禁着急。

“别少看人了,我小时候什么树没爬过……”她低着头,小心翼翼探下去,蓦地耳畔吹来一阵轻风。奚画顿觉腰间一紧,未及回头去看,脚下便腾了空。

“诶——”

黄葛树上成瓣的青叶因这抖动簌簌而落,待得她平平稳稳地立在地面上,关何才抽回手,面朝前抬起胳膊,那梢头的白隼眼睛极尖,立马听话地飞了下来。

一旁的丁颜看得目瞪口呆,少顷方才回神,抚掌就赞道:“关公子好身手啊!”

“雕虫小技而已。”他颔首,“谬赞了。”

“这怎么叫谬赞呢,在咱们书院我还没见过像你功夫这么好的!”丁颜正将开口去问奚画,视线一转,却见她嘴唇微启,眸色暗沉地盯着地上。

丁颜略感好奇,也顺着她目光往下移。

只瞧那关何一双横踩着一张色彩鲜明的画纸,模样……似乎很像她们之前放于苍穹间自由翱翔的那顶纸鸢啊……

无人开口说话,大约是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关何侧过头,看着奚画一脸阴郁,不禁问道:

“奚姑娘,你怎么了?”

后者嘴角一抽:“关兄台……”

闻言,他一个转身,脚下的风筝登时被蹂/躏成了一团,奚画看在眼里,连惊呼都没来得及。

丁颜一面关注奚画脸色,一面笑着打圆场:“那个,关公子啊,你、你似乎踩到我们的风筝啦。”

关何这才留神,垂眸看了一下,便挪开脚,俯身拾起。

眼睁睁瞧他手里拿着的那骨架支离破碎,残破不堪,奚画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

关何静静观察了少顷,开口道:“不妨事。”

他淡然一笑,表情还甚是宽慰:“我买一个赔你便是。”

“买、一、个?”

这话几乎是自牙根儿里头蹦出来的。

关何仍旧没注意,信手翻看了一下那风筝,颔首道:“你们怕是给人坑了,这一个做工粗制滥造,画得也不怎样。我可以赔你一个更好的,想要什么样……”言至后半句,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觉得对面的奚画眼底里隐隐含着一点火光。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不等开口,丁颜就哂笑道:

“关公子,这只风筝是小四亲手做的,所以……”

“……”

关何额上渐渐起了几颗冷汗,他将手一伸,飞速整理已经回天乏术的纸鸢,而后又抬起头来,认真道:

“其实仔细一看,它还是很漂亮的。”

奚画眉心骤聚,怒目瞪视他半晌,对方歉疚地躲开她视线,立在原地,似乎又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在眼里,气消了一半,只剩下无奈,悠悠叹气道:

“我真怀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上回是我的《左传》,这回是我的风筝,下回别是要烧我家的房子罢?”

关何自知理亏,垂首内疚道:“抱歉……我会赔的。”

“哼。”

“……”听她仍是带着气,关何为难地低下眼睑,看着手里的风筝残骸,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颜瞅瞅他,又往奚画那儿瞅了瞅,似是明白什么,拍手笑道:

“好哇好哇,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前世的债今生来还,你们俩好大缘分啊!”

奚画闻言就恼道:“呸呸呸,什么‘冤家’不‘冤家’的,谁和他是冤家了。”

“好啦好啦,消消气儿。”丁颜拉着她,忙又唤关何,“马上快到饭点了,咱们去清风楼吃一顿罢?正逢清明,听说那儿打折扣,饭菜都是半价卖呢。关公子请客怎么样?权当是赔罪了。”

闻言,他神色缓和了几分,颔首道:“好的。”

奚画撇过头,犟道:“才不要他请,又不是没钱。”

“好歹给个面子嘛。”丁颜轻轻推了她两下,侧头朝关何笑道,“走吧,我带路。”

*

清风楼临河而建,因窗外河风吹拂故有此一名。

现下食客尚还不算多,坐在二楼,往那外头一望,晴天碧空里,各色轻鸢迎风而起,乍一看去,倒有几分像排排燕雀横飞,扶摇上天。

等菜之际,奚画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把玩手里的竹筷,时不时四下里瞅瞅,却偏偏就是不开口和他说话。

关何抿着嘴唇,望着那青瓷茶杯半晌,又拿眼神悄悄瞥了旁边一眼,某人视线正也不经意晃过来,随即却一副嫌弃的样子挪开。

“……咳。”

他放拳在唇下清了清嗓子,忽而道:“对了,前几日李含风之事,我已有了些眉目,你们要听听么?”

“诶?当真?”丁颜忙凑过来,“你问到了?他怎么说?”

关何点头道:“他说自己与木归婉只是伯牙子期知音知己的关系,从未作他想。”

“他说的就可信?”奚画没忍住问他,“万一是随口胡诌骗你的呢?”

“不可能。”见她问来,关何答得极其肯定,信誓旦旦,“我用的是独门迷香散,凡闻过此香之人,决计不会说谎。”

“迷香散?……”把这三字细细斟酌了一番,奚画甚是怀疑地盯着他看,“你对人家都做了些什么啊?”

约莫是猜到了几分,她冲口而出:

“哦!难怪李家满城的找大夫,原来是你——”

“嘘!”话还没道完,嘴便被他捂住,关何沉眸警惕地往周遭扫了一圈,幸而店内吵闹,并未有人注意他们此处。

“小声些,那御史府家中之人只怕还在寻我。”他摇摇头,“莫要露出什么破绽来,否则,我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哦……”听他这么一说,奚画和丁颜也紧张兮兮地举目四顾。

关何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接着道:“更何况,木归婉自缢那日,李含风并不在平江城,想来也不该是他。不过会不会因他而起的,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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