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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72)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如此一打断关何就背得更慢了:“孔子死,颜渊哭之恸……”

这回头上更是一口气遭了两下打。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是‘颜渊死,子哭之恸’,那时候孔子还没死呢,你居然咒人家!”

“哎哎哎……”看他结结巴巴,好容易才背完一段,奚画摁着额头担忧,“就四页的《论语》你都背不好,还怎么上京去科考?”

关何慢吞吞地翻了一页书,本欲说可以去试试武举,但蓦地想到今年年末自己就要离开书院,话到嘴边终究是没出口。

“你接着背,我锅里还煮了东西,等下再过来。”她说完就站起身,把手里的围裙系好,匆匆朝厨房里走。

“好。”

屋里的灯光昏黄柔和,关何望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唇边忍不住荡开笑容,很是安心地低头继续默念。

没多久,奚画便端着一笼蒸糕走出来。

“哇,好烫好烫。”

她飞快往地上一搁,两手迅速去摸耳垂。

他放下书就将起身:“没烫着罢?”

“没事没事。”奚画摇头一笑,仍旧在他身边坐下。

“我娘不在,我一个人吃的简单,只有这个了,你将就吃罢。”

关何不以为意地摇头:“这样就挺好的。”

他对吃向来不注重,而今能有东西果腹已是不错。

糕点被她蒸得极软,没吃几口就觉得腹中暖和。

两个人于院子里并排而坐,虽然吃食简单,但说说笑笑的,一笼蒸糕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关何。”奚画咬了一口蒸糕,歪头看他。

“怎么?”

她不自然地扬了一下眉,咽下嘴中的食物:“你……作甚么非要来守着我啊?”

“近来城里不太平。”关何自然道,“你又是个姑娘家,孤身一人的,难免危险。”

奚画拿着蒸糕,眼珠一转,努努嘴道:“那金枝,银铃还有七姐,她们也是姑娘家啊,你怎么不去替她们家守夜咧?”

“我……”

他言语一哽,不知怎么回答,偏生奚画还双眼亮晶晶地等着自己下文。

关何顿时有些紧张:“我……”

“嗯?”

他脑中斗然灵光一闪,遂道:“那是因为你的骑射每月都拿倒数。”似乎是对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感到格外满意,关何说得愈发顺口:

“连跑五圈都能累成那般模样,想来同样遇上匪贼时,金枝几人至少能多争取些许时间,而与之相比,你就比较……孱……弱……一……点……”

眼看她脸色渐渐黑下去,关何后半句话也越说越慢,越说越轻。

“小四……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几乎是咬着牙道出口的,忿忿站起来,把蒸笼一收,一步一跺脚走进屋里。

“小四……”关何正将跟上去,奚画“砰”的一声带上门,害他差点便撞到门上。

无法,只得站在门外唤她:“……你生气了?”

片刻,听里面奚画声音传来:“我才没气!”

“那你……”

“我要睡觉,你慢慢守着罢!”

话音刚落,就见屋内灯火骤灭,关何立在原地,讪讪地放下手,垂眸和脚边的黄狗对视一眼,后者依然是亲热无比的神情,一条尾巴猛烈摇晃。

风在窗外刮了整整一夜,草木亦被翻得唰唰而响,其中夹着树枝折断的声音。

这一晚奚画睡得并不好,不仅听到雷声,隔了没多久雨点还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动静极大。

次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她就醒了,睁眼往窗边一瞧,哗啦啦的雨,倾盆而下。

她眨了眨眼睛,睡意朦胧,怔怔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蓦地似是想起什么来,抄起外衫一披就朝门边走。

糟了糟了。

关何还在外面的……

奚画急急忙忙将门闩落下,正抬头,见到的却是刚从外归家的罗青。

===第55节===

“娘?”

“小四啊,我正要问你呢。”罗青肩上还背着包袱,抖抖手里的伞,满眼狐疑地瞧向一旁,“咱们家门前,怎么蹲了这么一个人……”

奚画微愣一瞬,顺着她目光探出头,那石阶上,关何倚着墙双眼紧闭,浑身湿透,发尖还在滴水。黄狗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踱步,继而扬起脸望向奚画,那眼神简直委屈得要滴出水来。

“啊啊啊!?”她顾不得外面大雨,匆匆走上去,扶起关何不住拍他两颊,“醒醒,关何你别睡了……”

眼看怎么唤也没见他转醒,奚画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

“娘——你快来帮我!”

罗青被她这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应道:“……来了。”

*

关何睁开眼时,便听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珠顺着滴水檐汇成一缕丝线,不间断地自上面落下,打在木芙蓉的叶子上,一排的草木被刷洗得格外青绿。

他微微侧目,大约是黄昏,屋里有些暗。桌上点了盏油灯,那人就伏在案前,神情认真地读着一本书,不时还拿笔沾上墨在书上写写画画。

关何撑着床沿将起身,怎想头上忽的落下一物,他飞快伸手接住,冰凉的巾子还带着湿意,淡淡的井水香气。

“小四……”

听他嗓音沙哑,奚画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才转身来,眼睛登时一亮。

“你醒了?”走到床边坐下,抬手就往他额上试了试,瞧着白日烧得厉害的温度总算是降下去,她禁不住松了口气,笑道,“没那么烫了,不过还得再捂捂汗,你别起来。”

说着便复摁他睡下,拉起被衾把他裹了个严实。

“发烧么?”他问。

“是啊,大夫说你脉象虚滑,乃是劳累所致,昨晚又淋了一夜雨,没死都是奇迹了。”奚画眉头一皱,往他头上敲去,“你看你,折腾来折腾去的,倒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好玩的么?”

闻言,关何却是一笑:“这不是没死吗?”

她咬咬下唇,朝地上啐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

话音刚落,门“吱”地一声被推开,罗青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大约是听见方才的话,沉声就先对奚画一番呵斥:

“还说呢,若不是担心你,人家会生病么?不好好儿和恩人说话,还如此大呼小喝的,成何体统。”

她转过头,背着罗青,对关何吐了吐舌头,一脸不乐意地撅撅嘴道:“恩人您辛苦了,恩人您受难了,恩人饿不饿啊?疼不疼啊?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请大夫再来瞧瞧啊?”

一席话尽管说得是咬牙切齿,偏生她表情还那么生动,关何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反倒牵动咽喉,咳个不停。

“喉咙疼得紧是不?”罗青把药碗在床头摆上,立马吩咐奚画道,“去把我厨房煮的冰糖梨水拿来。”

“哦……”她只得慢吞吞起身。

“快点儿啊,磨磨蹭蹭的!”罗青看得着急,一巴掌往她腿上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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