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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208)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姐,你挑就好,我那盏不是放成功了么。”汤淼淼的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月下轻笑转眸,却瞧见柳寻鹤的失神。那种怅然若失、恍然如梦的表情啊,她顺着仰首目光看去,正见火树银花的街上,一双璧人笑言伴行。那男子蜜色的脸上带着几分难抑的欣悦,身侧的女子未戴花面,露出宛如朝露的清秀美颜。

“梦儿……”她耳力好,有意无意听到了柳寻鹤的这声轻喟。

眼见二人渐远,柳寻鹤忽地探身向前说道:“露儿,淼淼,我看到一个故人先去打个招呼,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走远。”

“嗯。”姐妹俩心不在焉地应道。

看着急急远去的柳寻鹤,月下冷笑一声举步欲走,忽听身侧的卖灯老人招呼道:“这位姑娘也来买盏灯吧。”

她转过身,发间的凤钗宛转低鸣,徒增一点冷清。

“这有平安灯,姻缘灯,富贵灯,买一个试试吧。”老人热情地说着,“小老儿敢保证这些灯能从天碧河一路飘进赤江都不带颤的,定能让姑娘得偿所愿。”

摊前的两姊妹选中了莲灯,给了钱刚要离去,“酴醾”却突然站定,抬头望向街上汹涌的人群。

“姐。”汤淼淼翘首同望,“怎麽了?”

“淼淼。”秋晨露的语音颤颤,“我也看到一个故人,你留在这儿,等会我回来找你。”

“嗯,好。”汤淼淼恭顺地答应,花面中的美眸却诡异地弯起。不待秋晨露走远,她就扔下手中的莲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姑娘?姑娘?”卖灯人看着摊前剩下的女子,再加一把力,“瞧姑娘的花面就知道是出身大家,来来来,小老儿还剩最后一盏金粉宝莲灯,就便宜些卖给你吧。”

月下收回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摊位上的花灯。半晌,浅浅一笑:“给我那盏吧。”

“那是盏破灯,下水即沉。”老头有些丈二,这姑娘的眼光可真够怪的。

“我就要这盏。”月下不由分说地取下那盏极普通的莲灯,无视残破的彩纸底座,“多少钱?”

卖灯老头彻底傻眼:“这个……不要钱。”

可恶,原以为是只肥羊,可没曾想却是只铁公……不,是铁母鸡。哼哼,一等价钱一等货,待会一下水她就知道自己错。当他们卖灯的是吃素的啊,一年只有这天生意最好做,连那种完好的莲灯都特地做的经不起水漂,更何况那盏破灯。到头来还不是要再掏钱,买盏金莲好许愿。折腾吧,越折腾他赚的越多。

老头双手迭在袖里,幸灾乐祸地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差点背过气。

竟然,竟然没沉!他的手艺也太不扎实了,扎个破灯都不沉,以后让他怎么混?没了回头客让他怎么混啊!

隐隐的烛火映在河面,与水中的繁星同舞。那朵莲灯载着一个精美的凰歌花面,随波慢流,不知哪个有幸人能掬水得莲。

对岸传来柔曼的南歌。

“云都有水,碧水有鸳,流光冉冉为谁缠绵……”

……

云板浅慢,需要侧耳细辨。

“不知此叶落此夜,一箫一弦似断还连,一曲《相守》月儿圆……”

河岸那头几个放灯少女隔水遥望,入眼是怎样的一抹红,浓重而艳丽,轻狂傲慢地挑战着夜的沉静。数十双期盼的眼睛灼灼跟随那道人影,看着他停步,看着他睥睨,看着他俯身,看着他优雅地掬起那朵再普通不过的莲灯,看着他含笑拿过一张陌生的花面。失望失落的情绪化为无数声叹息,催落了片片芳心。

看来他离那个姑娘不远了啊,魅然的桃花目迷离弯起。他举步前行,带着满满的自信,回溯寻之,踏着杏黄色的月光。

楼台浸月,梅落疏影,地上的杏黄渐渐被桥下的暗黛吞没。

“夜景阑,你没有杀我师傅……不,你没有杀我娘亲对不对?对不对!”急切的女声在桥下轻响。

红袍滞住,浓淡得宜的远山眉玩味地挑起。凌翼然寻声慢步,屏息看去,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

桥的那边出奇的明亮,两道人影曳得长长,一个花样女郎举着双臂堵在一人身前,面染红云,双眸盛满了情意。

“一定不是你,对不对?”

沿着影子的方向,微黄的月色渐渐渗入了墨色,在明与暗的边缘藏着又一名少女,她藏在桥洞里引颈而望,侧脸上的花面覆着灰暗的阴影。而在更浓厚的烟熏色中,还隐着另两个晦涩难读的纤弱身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过是来寻人,却无意间瞧到了这样一出好戏。红色的衣袍隐匿在夜的裂缝中,无声无息。

“夜郎。”女郎轻唤着,颤抖地靠近,就在那瞬梨花白衣如天鹏超然飞去。

“夜郎!”她破碎了嗓音,转身欲追,忽地从桥洞里射出一块碎石,正点中她的穴位。

“谁?”女郎背着身,切齿问道,“是何方宵小竟趁人之危?”

桥洞下的少女慢慢现身,故意加重足音,似在掩饰着什么。

“男子?”女郎紧绷了语调,“你莫胡来!我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我的姨母是当今王后,你最好速速离开,不然……不然……”影子在她的身后,她得不到丝毫讯息,声音开始慌乱起来,“我夫君很快就要来了,他……他……他武艺顶尖,非你等鼠辈所能及。”定住的身体开始有些晃动,看来她正努力冲破穴道的束缚。

未待她成功,就只见身后的少女一记手刀砍下,女郎纤细的娇躯直直坠落。

“哼。”少女冷笑着将花面取下,露出扭曲的容颜,“姐姐?你这样的野种也配做我的姐姐?”她鄙夷啐了一口,“若不是因为那天杀的谢司晨,我汤淼淼又岂会沦为江湖笑柄,又岂会强颜欢笑地依附你们秋家?如今可好,你这野种攀上了柳大哥,却让我给你做陪嫁的媵侍!”

少女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寒光映在她的脸上,狰狞了微笑。

“什么故人,明明就是旧情人!你这野种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下贱!龌龊!”她挥动着匕首,将女郎身上的绸衣一刀一刀划裂,“我倒要看看今夜过后,你还有何脸面作为正室远嫁梁邦!”

女郎完全失去了知觉,面朝下躺在地上,雪白的美肤一点一点暴露在清寒的月光下,凌乱的长发半遮半掩,平添几分撩人的诱惑。

片刻后,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毒蛇般的目光来回逡巡。她面色忽白,发狠似的扯下女郎颈上的紫玉,徒留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的,都是我的!”少女飞起一脚将女郎踢翻了个儿。

玉色的胸前红梅两点,在暗香浮动的梅下,摇曳着淫靡的风情。

少女收起紫玉穿过明暗两色,头也不回地向热闹的灯市跑去。

“夫人。”半晌,桥下流动出轻声,“她们真的是亲姊妹么?”

“鸟雀尚且争食,而况人乎?”这一声优雅低暴露了身份,凌翼然幽幽地勾起嘴角,原来是沅婉夫人,看来一切皆在父王的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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