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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89)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哼,油嘴滑舌。”凌准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远去的那道英姿勃发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孤老了,是老了。”

香饵一粒豰纹起,水深鱼滑白鹭饥。

日落西山饱腹时,却成他人网中禽。

渔翁,得利。

雀飞翻檐 蝉惊出树

残红满目,碧尽遥天。秋风解事,等闲吹遍。

北静门外,赛马桥边,我和嫂嫂盛装出行,只为送别。

华盖轩车,王旗翻动。青王站在桥上,遥望十万精兵,亮声道:“今荆王有难,孤念在两国交好已逾百年的情分上,特命尔等前去救援。”他举起金龙爵,“孤在此敬众将士三杯,这第一杯尘沙出塞扬国威,军饷加倍!”

“哦!哦!”三军齐吼,回声荡荡。

仰头饮下,拿过下一盏:“第二杯,莫挂妻小无粮糒,家家无累!”

此言一出,金瓜银斧直指苍天。“哦!”“哦!”喊声撼动大地。

青王拿起最后一盏,忽地两腮鼓起,胸口微微起伏。身边的内侍面带难色,上前想要阻止他再饮。却见青王举爵向前,手臂轻轻一挥,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渐渐停止。“这第三杯,待到功成回马时,论功行赏耀门楣!”

“杀!杀!杀!”众将激奋,万兵兴起,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渴战之色,每一双眼中都喷射着嗜血之情。

青王用黄绢拭了拭嘴角,扬声道:“伏波将军!”

“臣在!”狮盔兽带,银甲白袍,秋阳下哥哥挺俊的身形与记忆中的爹爹重合在一起,让我又悲又喜,有点恍惚,有些惘然。

“监军宁侯!”青王再叫。

“臣在!”束着银冠,穿着红袍,耀眼的简直与红日齐辉。微挑的桃花眼没了往日的迷离妩媚,仿若上古神兽赤螭的魔瞳,流溢着震魂摄魄的霸气。

“美酒一杯,孤祝你们马到功成!”青王一扬手,内侍端着金盘低首走向二人。允之拿过银虎觥,哥哥举起铜雀皿,相视一笑,仰头饮下。随后跃身上马,英姿飒爽。

嫂嫂牵着我慢慢走上赛马桥,施施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上,王上万岁……”

青王闷咳了两下,摆了摆手:“夫人无须多礼,拔营在即,闲话少叙。”

“是。”嫂嫂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向哥哥。半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有缠绵依恋之色:“星驰铁骑任纵横,勿念家中子母尊。”赞赏地看着她,不愧是将门之女,外柔内刚,比娘更胜三分。

“多谢夫人。”哥哥深深地望着她,这一眼似乎要将嫂嫂印到心里去。阳光温暖了脸上的刀疤,哥哥柔柔地看向我,“天凉了,卿卿要注意身体。”

轻转眸,笑道:“北地多风沙,哥哥可要保重。不然回来后成了糙面老头,彦儿可就不要你了。”

“贫嘴!还跟小时候……”他俊脸僵住,我微微一怔,同时选择沉默。

“夫人和小姐不必担心。”允之出声打破了这份诡异,“功成归来之时,本殿定还你们一个分毫未损的将军。”

对上他难掩自信的美眸:这算是你的承诺吗?允之。

他嘴角邪邪地勾起,转眸回首,黑亮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本殿从不食言!”挥鞭向前,豪气万丈。

伫立桥头,望着晨光中一银一红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笼起挥之不去的惴惴:真的和那一次好象……

转过身,一步一怔地走下赛马桥,缓缓抬眼,却见倚在雀儿目光肃肃地望向远行的大军,头部微动,似在颔首。顺着她的视线,厉厉远眺,目尽处是与韩琦叔叔并排齐驱的年轻校尉。再回首,雀儿眼中的肃色已变成了痴迷的神采,她倚着黄柳够头张望,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撇嘴一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

“韩小姐。”身边传来一个尖细柔软的声音。

屈膝行礼:“公公。”

“王上要奴才来传个话儿。”青王的贴身内侍抱着拂尘,躬了躬身,“回乡需趁早,莫待霜重时。”

转眸瞥向远处守卫森严的华车:你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丝缝不留啊。恭顺地低下头:“小女子想烦请公公递个话。”

“小姐请说。”

抬目而笑,淡淡开口:“明朝日出篱东际,剩把离觞话别情。”

面皮松弛的老内侍点了点头:“奴才定一字不漏地讲给王上听。”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识时务者必有福,小姐请一定要保重身子,老奴这就告退了。”

“公公慢走。”转眸瞥向一脸天真烂漫的侍女,柔柔一笑,“雀儿看傻了?”

她猛地一惊,不安地拧了拧衣角,脸颊浮起红云,掩饰性地眨动着眼睛。

哼,嗤笑一声,疾步向前走去:“看吧,趁离开之前多看看这云都。”

“嗯。”她小跑着跟上,抱怨道,“奇怪了没听过那位叔老爷的名讳啊,王上又为什么非要小姐会莲州守灵呢?哎呀,雀儿这还是第一次去蛟城,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时间流失的如此之快,转眼间已到了灯尽梦初时。披着一件单衣走下床,从匣内取出那卷黄绸:“神佑青空,天重恒昌:蛟城韩柏源奉主尊王、一生勤勉,孤念其茕茕无后,特赐韩氏月下孝女之名,回乡为叔守孝。”

手握诏书,静立窗边,只听见风动绢布的闷响。清冷的夜,似秋霜匀染了暗蓝的风景。没有半点星光,也见不到惨白的月亮。

还记得拿到这份王诏的那夜……

我微讶地挑起眉头:修远都离开了,为何还要装样?

“呵呵呵~”允之笑得前仰后合,他走到抚松堂的围墙边,敲了敲石砖,“嗯~够硬了。”而后又看了看墙头,“就是不够高啊。”他媚态十足地望着我,语带轻挑,“红杏不出墙,却有偷花人呐~”

恨恨地瞪着他,咬牙道:“请殿下注意分寸。”

“主上。”哥哥微微颔首,“请主上明示。”

允之优雅地跺着步,漫不经心地问道:“韩夫人待字闺中之时曾被人骚扰,竹肃可曾知道?”

哥哥两拳紧握,目流杀意:“是,当时我还没有内子相识。照我看来,那几个恶徒该杀!”

我诧异地望向身一脸怒意的哥哥:什么事?

“呵呵,其实不过是几个求婚被拒的浪荡公子半夜里学人家爬墙。”允之笑得轻快,“不过却被韩夫人和她的侍女打得半死,而后又被府中的亲兵扔出了高墙。”

我知道引章有功夫,却不知嫂嫂也不弱。不禁掩面而笑,嫂子不愧是脂粉英雄,真是长了女子志气!

哥哥闻言,不住轻笑,目光柔柔,甚是惬意。

“这也就是父王下诏的原因了。”允之语调微抑,走入暗影,“卿卿,你可是一块肥肉啊~”他低低沉沉地笑开,“竹肃一去前线,这肥肉就没了菜笼的保护,那些苍蝇可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来叮你了。”

“主上的意思是?”哥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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