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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12)

若落霞也如沈家堡那般的风气,单单一个弃妇的名头便足以令顾家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令她终日以泪洗面,恨不得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安晴不由想起自己在沈家堡的日子,不过是坐轿出门一趟,也要被婆婆及小姑以不守妇道的名义念上半日。

她不禁冷笑,也顿时失了看铺子的心思。于是又粗略看了一圈,拿纸笔绘出店内基本的构造便要打道回府。途中强打精神嘱咐环茵使人用赤色的油布将店面封上,又在布上写了“晴雨不悟,三月廿日”的字样,遮住内里的装修景象。

三月廿日,是娘为她选的黄道吉日。

晴雨不悟,则是她十六岁时为自己的店设计的名字。

无论风霜雨雪,我仍一往无前。

当初她对那个人如此解释。

当她一脸憧憬地描绘时,他曾深情款款地说,他会为她开一家这样的店。

八年了,这句承诺始终未能兑现。

虽然现在的她,用这样一个名字,未免太过少女,也太过不合时宜。但她坚持,不是坚持这句话,而是坚持她在婚姻的晴雨中悟到的一件事。

万事,不如靠自己。

自己的梦想,更不能假手他人。

感春悲秋这事,毕竟是个力气活,安晴自问没那个决心和毅力,因此只黯然了一路,回去便开始着手忙乎着如何装修店子。亏得她小时琴棋书画一类学得还算用心,操心店面的问题还难不倒她。

来贵也是闲得浑身难受,听了环茵嘱咐便如同吃了大力丸一般,天天琢磨着如何打制木器,才能又是省力又是美观。安晴便也特特吩咐环茵,支些银子购置了点木料交给他实践。

过了几日,还真给他琢磨出来点新花样。

来贵兴冲冲跟着环茵来找安晴时,裴靖正好也在。

他此登门造访,为的自然是裴夫人所托的买卖瓷器一事。

来贵一见有客在便有些赧然:“是小的无礼了,小的过会再来。”

安晴叫住他:“看你这兴奋的样子,我倒是耐不住好奇了。反正福官也是闲着,你也给他开开眼?”

裴靖也在一边笑:“就是,藏了什么宝贝?”

来贵一张黑脸羞得都有些发紫了,忙亮了亮手中的食盒:“就是这个。”

裴靖手快接过来:“我看看。”二层的食盒,大体是规规矩矩的方盒子,上面盖子十分出彩,是一簇藤蔓模样,把手底部开出几朵花来,藤蔓挑出来绕成一个把手的样子,又蜿蜒垂下,分盖了食盒两边。

裴靖不住口夸赞:“好手艺!”

安晴却有些犹豫:“会不会难擦洗了些?”

来贵嘿嘿一笑,大手在把手上一拧,只听啪嗒一声,两朵小花已经掉了下来,来贵手下不停,转眼间食盒已经被他拆分成几块: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个带了几个洞眼的盖子,还有几朵木雕的小花,一只藤状的长形把手。

“花和叶子用的是榉木,木质硬些,算是胎骨。盒子是水曲柳,价格便宜。可惜做的是食盒,小叶杨微有些味道不能用,不然能够更便宜。”来贵神情颇为得意。

裴靖啧啧称赞:“阳儿,你家何时招了一个这样巧手巧思的管家?”

安晴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全亏我们家环茵眼力好!”

环茵再泼辣也红了脸,扯了来贵便走:“小姐嘴巴是越来越刁了,也真只有裴少爷才能以毒攻毒!”

一句话把两人都怨上了,裴靖大呼委屈:“我怎么着了?除了夸你家汉子,我还什么事都没做呢?”

安晴笑着看他一眼:“行了,人都走了,还装着自己良善呢?”

裴靖仍盯着门口,委委屈屈如小媳妇:“我怎么了?不过是图谋你们家小姐么,还没做什么就被看穿了,你们才讨厌!”

“敬谢不敏!”安晴连忙制止,“奴家我消受不起啊!”

裴靖又委屈地转头看她:“小姐可是看不上在下?”幽怨得,手中只差一块帕子绞来绞去,“亏得在下惦记小姐多年……怎堪一片真心……”咿咿呀呀地,险些唱起来。

安晴恶心得,再说她可要撑不住了,忙双手将她的茶碗奉上去,毕恭毕敬地:“小的知错了,先生喝茶。”

演戏演全套,裴靖竟真的就着她手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事……容后再议。”方正了正神色,“毛子的事,你若是信我,我便替你谈了,不需你操心。不过,你似乎是要开店?”

安晴吃惊一笑:“公子果然耳聪目明!”

“西街的油布围了有几日,你不是就想要街头巷尾都好奇‘晴雨不悟’是个什么玩意么?”

“那你就知道是我开的?”

“当我傻的?晴雨不悟,不是你自十六岁起就念叨的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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