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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73)

安晴忙强打精神,按着落梅双臂笑着道歉:“是姐姐的不是。并不是身子乏,只最近心里头总是没来由的觉着发虚,连带着精神也觉着不爽利。”

落梅转转眼珠,抿着嘴笑道:“如此,妹妹便放心了,姐姐要多注意身体,兴许是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姐姐心有所感,才觉着若有所失。”

安晴无奈地瞥她一眼,笑道:“咱还是专心账册如何?——方才说到哪了?是了,本钱。开店大半年来,我那家店的本钱也回得差不多了,每月得的利钱扣除了分红和给家人的工钱外,大概维持在一千五百两上下。扣去每月留的月钱,再添些我自己攒的体己,这样一来,我这儿便能拿出四千两做本钱。”

安晴今日找落梅来,便是商量与她合开新店的事体。诚如她方才所说,她开的那家晴雨不悟,因人手都是自家的,又许了给做了东西卖得好的媳妇及木工以相应的分成,自然人人争先,干完了顾府的活计便赶着干店里的活计。薄利多销,生意红火得教人眼热。

银子攒得多了,她也不愿憋在手里烂了,便寻思着广开财源,再寻一处买卖来做。然而原先的生意客源差不多已饱和,是不宜再扩大的。且店子开多了,单她一家分出伙计来管怎么说都有些吃力,雇外头的人来做,她又不放心。

可巧落梅也表示了想同她学做生意的心思,只苦于自己云英未嫁的身份,不好独自抛头露面。两人一拍即合,今日安晴便邀落梅来商量起开店的本钱分配来。

安晴方才算的那帐是不假,只是结果有差,本来她能拿出七八千两来,但她想着既然是要合伙,总不能让她一家独大,且落梅是未嫁的小姐,纵使家境富裕,也不好一下拿出太多,若是一个不慎折了一半进去,她便不好做人了。因此刻意将数字说得小些,好叫落梅出个二三千两也就是了。

落梅侧着头想了想,问她:“姐姐可有了初步的打算,新开一家什么样的店?”

安晴笑道:“正要同妹妹说。不过,姐姐先问一句,妹妹跟先生学女红时,可曾觉着有什么不合意的?”

落梅沉吟半晌,为难地笑道:“姐姐莫要再卖关子了,妹妹于女红一道向来弱些,刚学的那阵,常常因用力过猛,生生叫我扯断好几根丝线。”

安晴抚掌笑道:“这就是了,咱这儿卖的线都是上游那边卖不掉的,总是堆在那里占地方,扔了又可惜,才心想着多少赚出个酒钱来,方跟着其他的货品一道运到落霞来的。是以质量自然不敢恭维,不光劈丝[1]是个问题,稍用点力都会断线。这般质量,就是上游巧手的绣娘都难绣出精致的绣品来。人上游总说咱落霞的姑娘粗鄙,实是个天大的误会。”

落梅眼前一亮:“姐姐莫非是要做绣线的生意?”转瞬又轻蹙了眉尖道,“这生意好是好,但是从上游那边千里迢迢将绣线买来,再卖出去……且不说赔了的事,若是赚了,叫那些常走船的人瞧出甜头来,便也从上游买了绣线回来卖,那可如何是好?咱两家都是不走船的,速度定比不过他们以船为家的莽汉呀。”

安晴神秘一笑:“谁说咱要买他们的绣线来着?”见落梅不解,又低声解释道,“上游的绣线也不见得染得多好,稍鲜艳点的颜色便要教阳光晒上一阵,再过一遍水,掉过一回色后才沾得牢靠,用这线做绣工,也常弄得满手是色,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淑女的样子?再说,这样的绣线,由船运回来,哪敢保证半点水不沾,半点色不掉?且咱落霞这里,四面八方的客商都在这儿歇脚,单原料一项便不用咱们愁。”

落梅疑惑地看着她:“姐姐的意思是……我们自己来染?”看她那眼神,仿佛安晴突然生了三头六臂,或是刚从嘴巴里拉出个小人儿来一样,片刻方犹犹豫豫地缓声道,“可是,我们都不会碍…落霞也没人做过这个,自己摸索,可是要费尽了心机,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边说边小心地偷眼看她,似乎生怕打击到她。

安晴自信一笑:“我会。”

落梅这回是真的确定安晴生了三头六臂了,愣了半晌方呆呆一笑,问她:“姐姐怎么什么都晓得?”

安晴待愣了片刻,方苦笑道:“此时因彼时果,沈家堡一向以自给自足为荣,自家染个色织个布什么的,实在是太寻常的事情了。当时以为是苦,现在才知道,付出的努力从没有白费的,终会有所回报,只是早晚而已。”

落梅听得连连咋舌:“自己织布?自己染线?呵,姐姐不是在耍笑我吧?”

安晴叹了口气,也陪着她笑了几声,心道她一个未出阁女儿家,定是以为全天下的民风都跟落霞差不离的,她当时也以为如此,所以才对父母的劝告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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