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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38)+番外

陈芷晴接着说:“但我好像弄错了,有一本专讲二战时期的历史书上说,有一个纳粹飞行员每晚酣睡如同婴孩……也对哦,丧失良知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内疚而寝食不安呢?”陈芷晴慢慢地将脸转过去,望着呆若木鸡的筠凉,“你说对吗?苏筠凉。”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划开一道口子,有血慢慢地渗出来。

筠凉觉得自己要哭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芷晴这样羞辱,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都已经抽离了身体,漂浮在空中,带着同情和怜悯俯视着这具无可奈何的肉身。

杜寻的一声“够了”,将陈芷晴和筠凉拉回了现实。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子,自己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搅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之中了?

过去,他一直都是同龄人里叱咤风云的角色,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自己会被感情的事情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压低声音问陈芷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趾高气扬的陈芷晴哼了一声之后说:“你不记得我把你的手机定位了吧,你是不记得我,但我可是每天都想着你呢。”

看着陈芷晴的脸,筠凉内心深处不由得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怯意。她不知道这个连死都不怕的陈芷晴,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寒冬明明已经过去,可是苏筠凉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刺骨的寒气。

猝不及防间,陈芷晴忽然端起桌上那杯果汁,朝筠凉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周围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立刻噤若寒蝉。只有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依然在飘荡。杜寻“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刚要对陈芷晴吼,却被筠凉拉住了:“杜寻,冷静点。”

筠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么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真的可以做到“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了。

餐厅的纸巾上有浮雕的玫瑰图案,质地很好,一点纸屑都没有。筠凉耐心地擦干自己头发上、脸上还有衣服上的果汁,她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不知情的人看过去,都会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果汁。

杜寻心里那把怒火越烧越旺,顾不得筠凉刚才叫他冷静,他起身绕过陈芷晴,牵起筠凉的手就要走。此刻,陈芷晴忽然用一种极其凄厉的声音阻止了他:“杜寻!难道你要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这里吗?”

筠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涨红了脸的陈芷晴,云淡风轻地说:“你能一个人来,难道不能一个人回去吗?”

说罢,筠凉莞尔一笑,即不看杜寻,也不看陈芷晴,提起自己的包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杜寻召来服务生埋单,然后蹲下来,与轮椅上的陈芷晴平视。

“我现在送你回去,陈芷晴,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看见林暮色来了,顾辞远也顾不得跟袁祖域PK了,他把她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她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一把推开顾辞远:“我跟你说了我不要听,你们发生了什么关老娘屁事啊!”

顾辞远怒不可遏:“你TMD要分手可以,但分手之前你先弄清楚情况,老子要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的!”

“清白什么啊!你的清白跟我没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谁跟你分手之前啊!”

“那个分手是你一个人说的,老子可没答应!凭什么在一起要经过你同意,分手不要经过我的同意啊!”

……

吵了好一阵,我才恢复了一点理智:“算我脑残,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在这里跟你这个傻子吵架,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找你的好兄弟杜寻去吧,反正你们一丘之貉,都喜欢三妻四妾!”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说这些话的,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些话都是双刃剑,刺伤对方的同时,我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难。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我就是忍不住心里那些委屈。

我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说要解释给我听,他以为只要把谎话编得好听一点,把理由编得充足一点,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顾辞远,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在林暮色的相册里,看到的那些由你亲自拍摄的巧笑倩兮的照片!

顾辞远刚刚熄灭了一点的怒火又被我点燃了:“宋初微,你TMD别没事找事,把我跟杜寻扯到一块儿说!这两件事根本TMD就不是一个性质,再说了,你好意思讲我吗!你TMD自己不也一样招蜂引蝶吗!”

到了这个时候,我和顾辞远话里不夹点脏话,就好像说不顺似的。

这些年来,虽然我们小吵小闹不断,但这样撕破脸皮的对骂,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我被他这个王八蛋气得都要哭了,也没看他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或许在他看来,这一次我也实实在在得让他狠狠地伤心了吧……

当他说到我“招蜂引蝶”的时候,我们终于从旁若无人的世界里挣脱出来,想起了旁边那两个人。

袁祖域和林暮色一直冷眼旁观着我们的争执,袁祖域脸色铁青,林暮色的脸上始终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耐心地等着看我和顾辞远这对冤家到底预备如何收场。

提着包一个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的筠凉,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到要往哪里去。

冷静下来之后,她会想起当日在公寓里跟宋初微的那番对话,其实初微只是一时情急,而自己……自己却好像是蓄谋已久,要为满腔的怨怼和怒气,找一个出口。

因为不能对着杜寻发脾气,因为舍不得对自己发脾气,因为不像从前那样还有优渥的家世做靠山……所以只能把气撒在一个最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苏筠凉,你也真够狠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还有沈言……原本好好的,自己那天为什么要负气呢?这段时间的自己怎么好像跟马蜂窝一样,碰都碰不了得,谁一碰就要扎死谁似的。

苏筠凉,你真的要置自己于众叛亲离的境地才甘心吗?

想到这里,筠凉拿出手机,给沈言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很意外那头的人居然又是黎朗。她怔怔地想,难道沈言又把手机丢在黎朗家里了吗?

“不是的,沈言病了,喉咙嘶哑说不了话,我在她家照顾她,她刚刚睡着,你有什么事吗?”

“这样……”筠凉迟疑了片刻,“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上次的事情,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既然她不舒服,我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筠凉刚想挂掉电话,那端的黎朗忽然说:“筠凉啊,你在哪里?”

这天的苏筠凉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都说白色显胖,可是她日渐消瘦的身体被这身宽松的衣服裹着,反而更显得楚楚可怜。惨白的脸看上去瘦了,令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你以前也这么瘦吗?”坐在“飞”的露天阳台上,黎朗微笑着问她。

筠凉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的起色很差啊,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吗?”黎朗的语气,真的就像是在关心着自己的妹妹。

也许是太久没有被人心怀善意和怜悯这样对待了,筠凉几乎觉得眼泪已经要涌出眼眶,她抿了抿嘴唇,转移了一下话题:“上次你说我像你妹妹,她多大了?现在在哪里呢?”

提起自己的妹妹,黎朗脸上原本和煦的笑容僵了僵,眼神也从那一瞬间开始变得有些怅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一定有曲折。

“她比你大三岁,现在在我的老家开了一个小小的西饼店,每天跟奶油啊,蛋糕啊,饼干啊,酸奶啊这些东西打交道……”

“那挺好的啊,在那种环境中,生活一定很愉悦啊。”筠凉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