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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40)+番外

无论是杜寻所在的学校,还是筠凉自己的学校,他们的故事以讹传讹,经过“艺术加工”,已经完全模糊了原本的轮廓,演变成了一个让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版本。

在那个版本里,筠凉是罪无可恕的第三者,杜寻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正是这两个人,联手逼得柔弱的陈芷晴不得不从六层楼上跳下去。

筠凉回到学校上课的那天,刚在位子上坐下来,周围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迅速从她身边散开,躲得远远的,还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她把书摊开,安安静静地开始做笔记,脸上波澜不惊,而在同一时间,杜寻开着车去接陈芷晴出院。

坐在黎朗的车上,筠凉闭着眼睛听着歌,她并不知道,黎朗一直在旁边用余光打量着她。

用力地掷出那个杜蕾斯的盒子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成碎片,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丢下来,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再也不能忍受了,再也不能承受了,我顾不得尊严,蹲下来,抱住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暮色再也没有说什么,她拔脚就走,顾辞远和袁祖域同时从那边跑过来,一个挡住她,一个来扶我。

顾辞远的声音听起来都要急疯了:“林暮色,你TMD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没有声音,林暮色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的眼眶里也集聚了满满的泪水,在用力推开顾辞远的那一瞬间,眼泪碎裂成行。

追了她几步之后,顾辞远又转身过来找我,我已经哭得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袁祖域紧紧地搂着我,对眼睛里燃烧着两把怒火的顾辞远说:“如果你总是要害她这么伤心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焦躁的小痞子。反而是一贯很得体的顾辞远方寸大乱,他粗暴地把我拉扯过来,扳正我的脸,焦急地问我:“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她给了你什么东西?你说话啊,宋初微,你TMD说话啊!”

好,你要我说,那我就说。

我慢慢地止住眼泪,慢慢地调整好呼吸,我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我在十六岁就认识了的人。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恨你,顾辞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你,令我背负这样的耻辱。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多久,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顾辞远的手轻轻地放开了我。也许他也意识到了,我跟他之间气数已尽,无论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哪怕是找来林暮色再澄清一次,也无力挽回残局了。

我蹲在地上,面对着袁祖域想要来拉我的手,一个劲地摇头,我哭着哀求他:“你走吧,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求求你不要管我……”

这个喧闹的夜,我的心寂如空谷。

过了很久,顾辞远打了一个电话给唐元元:“麻烦你来接她。”

但是我没有想到,跟着唐元元一起来的,竟然还有筠凉。

彼时筠凉已经洗了澡,换下了那套被泼脏了的白衬衣,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她低下头来轻声说:“初微,我们回去再说。”

我的脸已经变得紧绷绷的,跟顾辞远擦肩的时候,他转过来看着我,表情极度哀伤,他问我:“初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答了。

袁祖域拦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等我说话,筠凉就抢在我面前开口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先让开,有什么事情你改天再来找她,好吗?”

虽然筠凉的措辞十分客套,但语气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她的不耐烦,袁祖域识趣地让开,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会为了失恋去自杀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连对他点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回到公寓里,我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

筠凉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平静地自言自语:“想哭也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哭,想哭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按照我平时的理解能力,我应该明白,这是筠凉在找一个台阶跟我和解。但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按照平时的思考方式来消化她说的话,我脑袋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在嘲笑我!

被她这句话刺伤的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你少说风凉话,刀没捅到你心上,你当然不痛!”

原本在整理桌子的她身子僵了僵,转过来仰起头看着我,满脸的坚毅和淡漠。而我,因为极度气愤,整个人都在发抖。

唐元元这次学乖了,她拿起面膜悄悄地溜出了公寓,顺便带上了门,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完全交给我们两个人。

“宋初微,你别一副好像全世界你最惨的鬼样子!”筠凉也火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错,我想我没看错,她今天晚上也哭过,只是之前湖边光线不好,我又根本没有认真看她,所以才忽略了她微肿的眼睛。

“我,今天晚上在餐厅里,被陈芷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泼了一脸的果汁,我都没当着她的面哭……”

“你给我闭嘴,你没哭是你的事,我要哭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爆发如此剧烈的冲突,比起上次兵不血刃的交战,这次我们似乎更是卯足了劲要置对方于死地。

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

我恶狠狠地冲着她喊:“你那是活该,谁叫你抢别人男朋友,你应该庆幸她今天是用果汁泼你,下次说不定就是硫酸了!”

她轻蔑地笑:“宋初微,你这么声嘶力竭地对我吼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对林暮色吼啊!又不是我抢了你男朋友,又不是我千里迢迢送上门去给顾辞远睡……”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我和筠凉一面不自觉地极尽挖苦之能事刻薄着对方,一面在悲哀地想着,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我认识的汉字所能够形成的最冷酷的排列。

吵到最后,她摔门而出,整个公寓都为之一颤。

这一刻,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就算以后我们的关系还能够缓和,这个夜晚的交战也永远无法得到对方的宽恕。

在我和筠凉彻底撕破脸破口对骂的时候,顾辞远和袁祖域也在湖边打了一架。是顾辞远先动的手,这口气本来在他看见袁祖域的第一秒就要出的,只是被后来发生的事情阻滞了而已。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狠,但说到底顾辞远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不上袁祖域,很快就落了下风。袁祖域本来还想打几拳,可是突然,他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怎么不打了?你有种就继续打啊!”顾辞远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

也许是太累了,袁祖域往地上一坐,半天没说话。

“打啊,起来接着打啊!”顾辞远不依不饶。

袁祖域抬起头看着这个富家子,过了半天,他才说:“现在就是打死你也于事无补了,伤心的那个人还不是照样伤心。”

顾辞远激动得像打了鸡血:“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是她什么人啊,你认识她才多久啊!”

“我本来不是她什么人的,你要是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也确实轮不到我来说什么,不过……”袁祖域站起来,看着顾辞远,“既然你不能好好对她,就别去烦她了。”

黎朗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去玄关处换拖鞋,无意中看到沈言的高跟鞋跟他出去时摆放的方向不一样,他心里一惊,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沈言的名字。

沈言卧室里的灯是亮着的,黎朗走进去,看到她正坐在床上看书,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本黑色软皮封面的《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