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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72)+番外

作者: 耳元 阅读记录

她起初还说得眉飞色舞,可思及此行来历,那张小脸便慢慢垮了下去。季堂看着听着,怎能不发现她的变化,心中又有了些疼。

文墨举起镯子,在太阳底下看了看,方将它递至季堂面前:“如此说来,倒是该物归原主才合适,国公刚刚那话极有道理。”

季堂推辞不迭:“你若愿意,还是留着吧。”

“留着做什么,睹物思人么?还是提醒自己,有人背信弃义,不守诺言?”文墨窝着许久的气,此时正好借题发挥,她斜睨一眼,眸子圆睁,气势骇人。

只这一眼,季堂便尴尬得手足无措,他恨自己的口不择言,他有许多话儿欲对她明,可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说个清楚,真真是尝到了有话难言的苦楚。

最后,季堂也只得认命,叹道:“不错,我背信弃义,终是负了你。”那枚玉镯还举在他面前,他伸手去拿,却不料被攥得极紧,他轻扯了几次,都拿不下来。

文墨低低地垂下头,身子簌簌发抖,眼泪如珠串一样落下,砸在地上,惊起尘埃。

季堂手忙脚乱,慌乱无章:“临夏,我——”他想拥她入怀,可是却又不敢再造次,只好走近几步,拍拍她的肩膀。

文墨挣脱开他的手,反击道:“你什么,国公莫说自己有难言之隐?”

从来两人争辩,季堂都是甘拜下风的那位,这次亦然,他作了个揖,俯身赔罪道:“我还真有难言之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原谅则个?”

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文墨恨恨地拭去泪痕:“那我倒要洗耳恭听,若是你胡编乱造,只为了始乱终弃,我,我就和你没完!”这副含着泪珠咬牙切齿的模样,映在对面那人眼里,心底又多了几分难。

季堂将她迎进堂内。

正中摆一张紫檀木案桌,桌上一雕花金炉,正点着淡淡清香,左手是几架子的书,列得整整齐齐,右手边,则立着一张梅兰花样的屏风,屏风后头,靠窗位置安置了袭软榻,软榻对面,是个衣柜。

两人盘坐于案桌两侧,轻烟袅袅,香气袭人。

季堂将原委和盘托出,从他能猜测到的十几年前先帝的布局,到现在与新皇的暗地交易,这一环扣一环的阴谋算计,还有现实中的无奈与责任,通通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文墨。

文墨怔忪,这些动人心魄,九死一生,都不是她能想象得。她像是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中,只能艰难地呼吸,用力地喘息,她不敢打断,唯静静听着,她知道,眼前这人经历可怕,他将所有埋在心里,却在今天告诉了她。

直到最后,季堂不说话时,她终问出心中疑惑:“为何?既然我父兄与你算做对立,你这样坦白,不怕我告密么?”

季堂宠溺着摇摇头:“我信你。”这世间,除了你,还有何人可信?

文墨面色一红,自己在心中梳理一遍,方开口道:“所以,皇帝让你娶王家小姐,你不愿意,才决定终身不娶,以此搪塞?”

季堂喝了口茶,笑道:“不对。皇帝根本不愿我与王家结亲,他不想看见我与任何势力捆在一起。因为我将要执掌兵权,所以势必做个孤臣,如此这样,我才能忠心于他,我们庞家才能依附于他,算得上各取所需吧。”

这话他说得轻巧,可文墨听了,心尖却止不住地颤栗,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脊背窜起。到了这会儿,她第一次对何谓身不由己有了些体会,这四字虽易写,可唯有身在其中,才能真的能明白其间的绝望。

季堂浅笑:“或许日后,皇帝会赐我与某位公主结亲,这样于我他都有利。可我早就答应了你,今生若不能兑现诺言,那我还有何面目苟活?所以,我才在祖先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娶他人。”

文墨身子一震,他竟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抬眼望去,两人相视,他的眸子深不见底,独独映出她的哀伤。

文墨叹道:“你这是何苦呢?这辈子这么长,你孤苦一人,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两行热泪克制不住地滑落,她终是心疼他。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既是如此,我今生也不会嫁人,只愿陪着你,可好?”

这回轮到季堂大惊失色,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亦只有她能讲出来。

他坚决摇头:“临夏,你不过及笄之年,大好年华,何苦为了我而耽误自己?我马上要回金州大营,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东归,你这样,我如何安心走呢?”

“你要回金州?”千里迢迢,她好容易来了京城,他却又要走了?!

季堂被问的语塞,不敢再看她哀戚眼神。

文墨站起身,她坐久了,脚起了些麻意,竟有些站立不稳,季堂跟着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正要收回之际,不想被她一把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