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你女儿光明正大地做了一件事情,晚上去见了一个人。
我要写篇文章,说你女儿‘在夜半时分’,‘哧溜一下’,‘钻进’了某个日本男人的房间……不知你这个做父亲的,做何感想?这就是一个‘父亲’的客观?在我们没有向你反应真实情况之前,你可以说是出于正义,是受了人家的骗。
但你知道真相之后,再这样做,那我就理解为,你是下作、低级,你不配做一个父亲!所以,我要告你!“此时此刻,闻记者被这一顿排炮打得有点发瞢。
他愣愣地望着任秋风……可他仍不打算认输。
他嘴上说:“好,好,你告,你去告。
我不信,你们做事,就那么干净?……”可他说话的语气,已明显有了变化。
任秋风说:“我当然要告。
我还告诉你,一旦造成不良影响,江雪出了什么问题,假如她自杀了,跳楼了……那么,你将为你这篇‘春秋笔法’付出一生的代价。
我们也将以恶治恶,以牙还牙!”闻记者忽一下坐了起来,说:“你,威胁我?”任秋风说:“不是威胁。
这是我必须做的。
我必须保护一个姑娘的清白。
而且她本来就是清白的,医学手段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说了,我要集我全商场之力,不惜任何代价,跟你打这场官司!我也告诉你,官司一旦开打,你必败。
你信不信?”闻记者的确是还没碰到过这么强硬的对手,任秋风话里的“话”,他全听明白了,他开始喝水,不停地喝水……久久,他说:“我实话告诉你,这些材料,是万花的邹志刚提供的。
你想怎么告怎么告,你要告,也告不着我……”任秋风说:“我们会连他一块告。
可文章是你写的。
你刚才也说了,文、责、自负!”闻记者自觉一世英名,他当然不想陷在一场官司里。
况且,上边对他也是有些看法的。
最近有几篇稿子,都大大小小地惹了一些麻烦。
这次,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也真兜不起……于是,他突然一拍桌子,忿忿地说:“这个老邹真操蛋!材料是他提供的,出了事他负责,我不负责。
“任秋风说:“该说的,我都说了。
闻记者,我们就等你一句话了。
”闻记者闷了一会儿,到了最后一刻,他仍然不愿意说软话,他只是说:“这样,我得让姓邹的写一证言,证明他提供的一切属实。
他要不写,我就不发。
”任秋风明白了。
他说:“他不会再找你了。
”闻记者明知故问:“为什么?”任秋风说:“因为这不是事实。
”临走时,任秋风以和解的口气说,“闻记者,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正义感的。
顺便问一句,你女儿多大了?”闻记者说:“十八,怎么了?”任秋风说:“十八的姑娘一枝花,你真幸福啊。
”闻记者心里窝囊,嘴里嘟哝说:“幸福?不就一虫么。
”任秋风说:“你看,你一家两个女性,妻子、女儿,就是两朵花。
一个男人,身边有两朵花,多好。
一个随着年龄,慢慢开败了;又一朵,又慢慢开起来了,这是男人最大的幸福啊!”闻记者悻悻地说:“这个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五夜深了。
任秋风和江雪一前一后在马路上走着。
先前,由于耗费了那么多的气力,任秋风累了,不想说话,江雪也不说话,就默默走。
城市的夜是很暧昧的。
也许是已近岁末的缘故,马路上仍然跑着很多小轿车……于是,各种各样的灯交相辉映,喇叭和歌厅的音乐杂合在一起,就象是用颜色熬成的粥,纷乱、多彩、是一片朦胧的灿烂。
多么亮堂的夜!到处都是灯,光在四下里舞着,这几乎是一个灯的海洋。
可你却什么也看不清,你所知道的,也都是一些表象。
那些南来北往的车里,坐的是谁?那歌厅里,坐的又是谁?那一格一格亮着灯光的窗子里,住的又是谁?这怕是永远无法知晓了。
只有灯光是清晰的,可那光,你只能感觉它,却永远抓不住。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突然,任秋风的手机响了。
他从兜里掏出电话,“喂”了一声,马上说:“是徐大姐啊。
这么晚上你还没休息哪?太劳顿你了……“只听徐玉英在电话里说,大兄弟,放心吧,我已经把狗日的痛骂了一顿,摆平了。
什么东西?!我可不客气,我说,你只要敢让他登,我就跟老任联手治你。
非把你整垮不可!我就是这样说的……他叨叨解释了半天。
我不听他叨叨,我只要他撤稿。
当然,我也说了你的好意,一块蛋糕三家分嘛,他还有啥屁放?!任秋风听着电话,他看了旁边的江雪,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连声说:“谢谢,谢谢。
”心松下来了,任秋风这才瞥了江雪一眼,说:“你冷么?”江雪说:“不冷。
”任秋风说:“饿了吧?”江雪说:“不饿。
”任秋风说:“我可是饿了。
找个地方,吃碗面吧。
”江雪说:“行啊。
我请你。
”任秋风开玩笑说:“我堂堂一老总,连碗面都请不起呀?”江雪说:“你要不让我请,那我也不吃了。
我不想吃。
”任秋风四下看了看,说:“你要真不想吃,算了。
我回去泡碗方便面,也热热乎乎的……去饭馆还得等,麻烦。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江雪终于说:“任总……”任秋风一摆手说:“事已过去了,不要再说了,好好工作。
”不料,江雪却说:“任总,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处理方法。
那就是让他登。
等他登出来,再跟他打官司。
然后,再把打官司的过程,也同样登出来……有一条你不必担心,我完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这样,整个过程连续报道,比打什么样的广告都有用。
”任秋风站住了。
他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江雪,有很长时间,几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任秋风迟疑了一下,说:“那样的话,你的压力太大。
”顿时,江雪眼里布满了蚂蚁,是那种闪着钢蓝色亮光的蚂蚁……她说:“站在黑暗中的人,是没人看的,想看也看不到。
只有站在高处,站在灯光下的人,才是让人看的。
目标越大,看的人越多。
我不怕看。
”接着,她又说,“只可惜,官司一打,对方也跟着沾光……不过,我还是感激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任秋风思考良久,摇摇头说:“你很聪明。
不过,代价太大了。
一个人一旦背上了丑闻,会背一生的……”江雪说:“真正的丑闻,是不会大白于天下的。
凡是讲出来的,就不是丑闻了。
史书上的曹操,是丑闻么?他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只有豪迈。
”任秋风听了,沉吟片刻,很勉强地说:“我说过,我是不走下三路的。
”江雪默默地望着任秋风,眼里聚集了更多的蚂蚁,那些蚂蚁汪着一簇一簇的尖锐的狐蓝色的光芒,简直象火炎一样!此时此刻,她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她没想到任秋风会这么卫护她……她象是还要说点什么,却被任秋风用目光阻止了。
然而,两人在十字路口上的谈话,在此后的日子里,还是在任秋风脑海里产生了影响。
第十章一近来,陶小桃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这不快是针对江雪的。
江雪当上副总后,开初,她还为老同学高兴。
可是,没多久,江雪的口气就不一样了。
动不动的,就说你要向我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