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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118)

将人送到之后,谈宴西问周弥,反正时间尚早,要不要去卫丞那儿坐会儿,“你不是想换工作吗?他说他朋友正在招人,说不准你有兴趣。”

周弥笑说:“卫先生可真是比猎头还要专业。”

这点谈宴西倒真是深以为然,“我看他就适合做些保媒拉纤的事。”

周弥原先只知道,卫丞家里原是要着力培养他走仕途,他三两岁时就比同龄人聪慧成熟,家里对他给予厚望。但卫丞这人离经叛道得很,读初二那会儿,跟一男生谈恋爱,搞得学校人尽皆知,变相等同于跟家里出柜。他家里快气疯了,也嫌丢不起这人,急忙忙地就将他送到国外去了。

周弥问:“说起来,你是因为跟卫丞一个学校,所以从小就认识了?”

谈宴西瞥她一眼,笑说:“不是。我跟他是因为打架认识的。那时候在溜冰场,有个祖上显赫,但传了三代,现在已经是圈子里挺边缘的一人,为了泡妞,非要把场子里的人赶出去。卫丞瞧不起他这德性,而我纯粹因为不高兴,就跟那人起了冲突。他大了我们六岁,但一点没占到便宜。后头,就进了派出所。卫丞他叔叔去接的人,连我也一块儿接出去了。就这么认识的。”

周弥听得震惊极了,“你?打架?”

谈宴西笑说:“怎么?想象不出?”

“每次我以为已经够了解你,你又会给我惊喜。”

“别以为我听不出,这是讽刺我呢。”

周弥笑出声,“才不是。”

她有几分感慨:“……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你小时候也会打架,我觉得……”

“觉得什么?”

“挺好的——我的认知里,正常的小男孩才会打架。”

“意思就是说我不正常?”谈宴西挑眉。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描述,你能意会吗?”

谈宴西笑说:“周小姐真挺高看我跟你‘心电感应’的能力——但非要说的话,能吧。”

她觉得“挺好”,在于,原来在他漫长的岁月里,不只有还是半大孩子,就开始替自己绸缪的工于算计;也有这样暴躁的、幼稚的,属于一个正常男孩子的那一面。

她无端地,稍稍释怀了过去的那一个叫她心里酸涩的谈宴西。

卫丞的地方,永远不缺人去,但二楼的VIP区,他一贯只放行自己愿意结交的人。

今天过去,因为跟着他的那男小生,新电影十五亿票房收官,有人过来庆贺,显得比平日更热闹些。

到那儿,坐下点了酒,卫丞才有空从那头抽身过来招呼他们。

他笑着叫周弥小坐,他单独跟谈宴西聊聊。

他给谈宴西递了个眼色,后者便起身跟他往休息室去了。

等了没到三分钟,谈宴西就回来了。

周弥笑问:“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了?”

谈宴西坐下,轻轻捏捏她的脸颊,笑说:“一点小事。请他帮了个忙。”

周弥就不多问了。

坐了一会儿,周弥将提包交给谈宴西保管,自己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等回来的时候,隔壁桌的几个人,正在跟谈宴西闲聊,为首的似乎是个制片人,这一桌的应该都是那部电影的主创。

那制片人应当是跟谈宴西打过交道的,语气也不怎么显得生疏,笑问:“听说谈公子跟家里闹得要父子绝交了,可有这回事?”

谈宴西只语焉不详地笑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便有另外一人也笑问他:“那还真是因为大家流传的那说法?”

流传的说法是什么?说原因荒唐得很,是为了一只“鸟”。金丝雀。

谈宴西便又只说:“也不算全然空穴来风。”

那制片人便笑说:“这得多金贵的鸟?”

谈宴西这时候已经看见周弥过来了,笑了声,不无故意地稍稍提高了音量,玩笑道:“可不是。笼子关不住,哄也哄不好。”

周弥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等周弥走过来,谈宴西自然不过地将她的手一牵,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再向大家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周弥。”

那制片人赶紧探身过来,朝周弥伸手,“幸会幸会——我好像,见过周小姐?”他沉吟片刻,“昨天的电影节开幕,你去了是不是?”

周弥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是的。”

制片人便向谈宴西解释说,这回电影节参展的有部片子,讲一个中法通婚的家庭,女主演是法国人。但主办方工作疏漏,也没准备个法国翻译,内场交流的时候,恰好周弥预定了要采访那部戏的服装顾问和女主演,就临时的给他们当了会儿翻译。

制片人玩笑说:“那时候我还想,过会儿得给周小姐递一张名片,举荐她拍电影去。”

谈宴西完全不掩饰的袒护态度,“她现在就已经够忙了,真要去拍戏,我更见不着她。”

制片人哈哈大笑,“既然周小姐也是做媒体工作的,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往后还请多指教。”

周弥笑说:“哪里的话,您是前辈,该请您指教才是。”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寒暄到这儿也就足够,各自喝酒去了。

谈宴西坐得很没个正形,手臂始终搂着周弥的肩膀,这时候笑着凑到她耳畔,“弥弥现在可是比我名气都大了。”

周弥却只问他,“谈总,我什么时候成你未婚妻了?”

“嗯……”谈宴西故作思考状,“就从这秒算起?”

周弥打了他一下。

一会儿,卫丞端着杯酒过来了,坐他们对面,对谈宴西说:“尹策跟你一块儿过来的?”

“他是表亲,不是我腿部挂件。”

卫丞笑了声,“稀奇,他跟梁行霂一块儿喝酒呢,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两个人。两人还挺上头,也不说话,不知喝的什么劲。”

周弥眼皮稍稍跳了一下,心里好似闪过一念奇异而荒诞的直觉。

她还没抓住,卫丞已经转了话题,跟她聊新工作的事。

说是另一本时尚杂志,在北城筹建新媒体矩阵,缺个有经验的人,周弥若有兴趣,他就牵头让她跟那边聊一聊。

周弥笑说:“我的工作都被你包圆了。”

卫丞瞥了谈宴西一眼,“你刚离开北城那会儿,某人天天念叨,我是在关键时刻给他添乱。既然是我把你从北城送走的,现在,还是我把你从北城接回来,也算是善始善终,修个福报,如何?”

谈宴西不过掀了掀眼皮,“听着像是到时候要赖了礼金的话术。”

喝酒、聊天,一晚上差不多就这么过去。

周弥明天中午回东城,想早些回去休息,就跟谈宴西先离开了。

谈宴西把车交给司机去开,两人一起坐在后座。

他身上有薄薄的酒味,微醺状,便显得比平日更玩世不恭些,只搂着她,脑袋抵着她肩膀上,大拇指按着她下巴,掰她的脸过来亲她,一面笑说,都喝了酒了,谁也别嫌弃谁。

周弥脸热起来,推他不开,只能任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