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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21)

谈宴西咬一下香烟的滤嘴,目光深两分,无声地笑了笑。

周弥洗完澡,从浴室淋浴室出来,找到抽屉里的吹风机,接上电源吹头发。

这时候谈宴西推开门走来刷牙。

浴室干湿分离,洗漱台足够宽敞,她往旁边让了让,吹头发时往台面镜里看,心里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因为这场景过分日常。

周弥一头长发,打理费劲,一吹要吹上半天。

谈宴西洗漱过后,却不急出去,靠着台沿看一眼,忽地抬手,拔掉了吹风的电源线。

浴室里突然安静。

周弥愣了一下,下一秒钟,谈宴西走近两步,一把将她往后一推,后腰抵住台沿。

一并,他抬手又揿灭了浴室的筒灯,只余一盏镜前灯。

那镜灯是绿玻璃灯罩的古典样式,澄澈的浅黄色灯光,模拟月光的质地。

昏昏的照不明细节。

可只知轮廓和形状,人仿佛便是与什么不知名、更不具象的情和欲本身做缠斗。

周弥被谈宴西半抱在怀里,额头抵在他肩头,紧紧咬着嘴唇,一条手臂绷得笔直,反手撑在台沿上——像被人推下悬崖,是以不得不抓住一点什么作为救命稻草。

人是孤舟,浊浪急流之后,于滩涂搁浅。

最后身体倾颓滑落,手掌不小心打落了台面上漱口的玻璃杯,在地砖上跌出脆响,万幸没有碎裂。

谈宴西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好像捞起溺水之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弥伏在谈宴西胸口,等呼吸平静些,才将他推开。

掩上衣服,拾起地上的玻璃杯,再去抬手开灯。

她脸上几无表情,拿起吹风机的接头,去接插孔时,微微颤抖的手指才泄露心事。

谈宴西方才是直接拔了线,开关并未关闭,因此一接上便是轰轰的声响,她几分慌乱的调转了吹风机出风口朝自己。

而此时谈宴西欺身过来,要以手指去抬她的下巴。

她下意识一躲。

谈宴西笑了声,恶作剧得逞一样,才拧开水龙头去洗了洗手。

紧跟着浇一捧清水,又洗了一把脸,拿干净毛巾擦净,转身出去。

周弥心乱如麻,吹干头发,走回到床边。

谈宴西侧躺,手臂支起脑袋,正在翻摊在被子上的一本英文杂志。

周弥掀开被子躺上去。

谈宴西看她一眼,将杂志一合,扬起手臂随后往床头柜子上一丢,没落稳,又“啪”地一声掉在了木地板上。

还是维持这手掌撑住脑袋的姿势,不过这一回不是看杂志,而是看她。

清冷兼具明艳的一张脸,和她性格一样总有矛盾之处。

像是冻牛奶一样的凉白肤色,他因此觉得方才自己是在亵渎一段月光。

她眼里总有过分清灵的静,好像有时候是刻意让自己的灵魂脱离到上空,谨慎地审视自己,也审视他。

但是方才那盏镜灯前,即便不看她的眼睛,只触及体温。

他也知道,这一回,她的灵魂来不及逃离,眼里只有沉沦的热度。

周弥再处变不惊的人,也禁不起这样居高临下般的凝视,尤其他薄唇紧抿,似笑而非笑的神情,若有所思又似研判。

很不自在,于是抬起手臂,将他脖子一搂。

两人脸是倒着的,鼻尖碰了一下,周弥再凑近些,吻他。

过分别扭的一个姿势,谈宴西不由笑了,退开,支起身体,关了卧室灯。

黑暗里,这个吻没继续。

而方才浴室的事也不是前奏。

周弥承认自己弄不懂他。好像他觉得自己是块红丝绒水果蛋糕,并不急一口气吃完,草莓、鲜奶油亦或是掺红曲粉的戚风,各有各的品尝顺序。

谈宴西手臂搂着她的腰肢,卷一缕她的头发在手指上,又松开叫它弹回去复原。

他打了一个困倦的呵欠,“要不你搬来我这儿?”

14. 14 肉身腐烂,灵魂自由

“搬过来做什么?你自己都不常往这儿来。”周弥轻笑,“叫我困在这屋里眼巴巴地数着日子等你过来?”

“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你搬过来了我自然每天过来报道。”

“天天见面不会厌倦么?”

谈宴西搂她的动作便狎-昵起来,手掌贴着她的后腰向下,极富暗示性地摩挲,“怎么会?”

“我从来不高看一切速朽的东西。”

“什么是速朽的?你,还是我?”

周弥点一点他胸口,“我们吧。”

谈宴西笑了,虎口轻轻地掐住她的两腮,“你这嘴里从来就没句好话。”

清晨七点,闹钟振动第一声的时候,周弥就醒了,一把摸出枕下手机掐掉闹钟,动作轻缓地爬起来往浴室去洗漱。

她掩上了衣帽间的门方才开灯,怕灯光透出去打扰人休息。

等收拾停当走出来,昏暗里谈宴西出声:“几点了?”

“快七点半了。”

“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下来。”

楼下姚妈正在往餐桌上端早餐,蛋饼、生煎包和白粥,散发袅袅香气。

周弥坐在餐桌旁不动筷子,姚妈说:“你先吃,可别管那祖宗。”

周弥笑了笑说:“没事,等他一起吃。”

姚妈看她的眼神都更温和两分,“那我去给你热杯牛奶,你先喝着垫垫肚子。”

十多分钟,谈宴西从楼上下来,已是穿戴齐整。

衬衫外一身灰色西装,面料质感亦或是剪裁无一不精良。这一身十分正式,大抵他今天得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谈宴西走过来,将椅子往外一提,把挽在臂上的深灰色大衣搭在了椅背上,坐下吃早餐。

周弥一时忍不住要去看他,他气质本身是亦庄亦邪,但今日这身装扮让他比平日清正了三分,她真的信,这是政界新贵抑或学界精英。

她喝着清粥,心想,人类劣根性,偏爱好皮囊,黑的都能描补成白的。

-

这天过后,周弥又有好几天没再见着谈宴西。

她把谈宴西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分得很开,从没有窥伺他所在的那浮华世界的任何心思。

照常兢兢业业工作,照常应酬局上被人口头占便宜,面上笑嘻嘻地在心里问候对方祖宗八辈。

谈宴西人虽不出现,礼物却叫人送到了。

最具辨识度的橙色外包装,里面装一只鳄鱼皮的包,关于这包诸多“配货”攻略,年轻小姑娘从来趋之如骛,好像拥有一只,自己的身价都能随之提升。

周弥只看了一眼就装回去了,带回家往柜子里一扔,心情五味杂陈。

她想,宋满做一次心脏手术花费二十万。

这包,是不是比她们一条命都贵。

这阵,周弥和上回认识的那个露露倒是碰了一面。

起因是有次露露在微信上拍了一个美容仪器的说明书,问她某一行是什么意思。那说明书是法文,周弥给她简单做了翻译。

之后,露露又找到她,说自己录了一支vlog,有几句台词请她帮忙翻译成法语,有偿的,让她报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