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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33)

“嗯。拜拜。明天见。”

周弥点点头,“明天见。”

刚迈开脚步,崔佳航又喊住,“周弥。”

周弥一顿。

崔佳航挠了挠脑袋,苦笑,“算了,我真不会演戏。憋不住。一念告诉我说,你谈恋爱了,是吗?”

“……算是吧。”

“是吗。那挺好的。”崔佳航笑笑。

周弥不说话,看见崔佳航目光垂落下去。

初夏傍晚,薄暮冥冥,这路边人来人往的,反倒他俩站着不动特别显眼。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弥看见崔佳航深深呼了口气。

她已经做好了他可能要对她说点儿什么的准备,虽然她心里期望是不要。

所幸,崔佳航什么也没说,抬起头来,又笑了笑,“是谁?上回在赵野那儿帮你解围的那个?”

“是他。”

“是吗。那挺好的。”他又笑了笑,还是这句话。

周弥等了等,微笑说:“还有事吗?不然的话,我就先走啦?”她有意把语气放轻松。

“嗯。明天见。”

“明天见。”

周弥走到路口处,拉开车门,却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今天是谈宴西亲自来接他。

谈宴西神形惫懒地靠着椅背,手指间一支烟燃了半截,缭绕薄蓝的轻烟。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们这连续剧演得有点长。周小姐,现在能走了吗?”

20. 20 眼里覆霜,神佛退惧【0326增……

周弥上了车, 没接他这茬,一面去扣安全带,一面问:“以为你刚落地要休息, 怎么有空亲自来接我。”

谈宴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一眼, 直起身把烟灭了,才去揿引擎启动键,“不反对你找条退路,可也不能这么不挑。”

他语气倒是清淡,但倨傲和不屑都在这里头了。

周弥一下愣住,心脏只往下坠。

不知道为“不反对”, 为“退路”,还是为“不挑”。这句子里的哪个词, 都禁不得深想。

她转头望了望车窗外, 霓虹急退, 视线里只来得及留一道模糊残景。

其实,这事儿说大也不大。

只要当没听到,或者开句玩笑,必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笑了声,平静说道:“他又为什么做不了退路?年轻,长得不错, 名校毕业, 北城户口。如果这条件都入不了眼, 那是不是,到时候得麻烦谈总亲自替我挑一条后路?”

谈宴西顿时转过头来,瞧着她。

她语气凉柔,话里带刺, 几乎是在甩脸子给他难堪了。

周弥迎着他的注视,不退不惧,心里却似凉风灌堂。

谈宴西眼里,自己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事。

谈宴西盯着她看了数秒,别过了目光,平声说:“行。你大可以睁眼好好看,好好挑。挑到了还能入你眼的,我立刻放你走。”

他甚至还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声。

这声仿佛轻蔑,又仿佛无悲无喜的笑,叫她简直从头凉到脚。

她就这么无声地坐在车里,看着外头路灯光一时明一时暗地照进来。

心里只有颓然。

一路过去,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是好端端的会面,谁也没想到变成这样。

车不是往谈宴西住处去的,而是去了一家餐厅。

那儿是主厨套餐制,无所谓点餐不点餐,一套十样菜,分量都很少。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动筷,谈宴西尤其。

最后一道甜点端上来,周弥只拿小勺尝了一点就撂下了。

这甜点有一层急冻过的桑葚味的糖霜,要不赶紧吃,一会儿就会化了,红色糖液沿着里面的冰淇淋球流下来,她无端觉得像眼泪,心烦意乱地拿勺子将它几下捣乱。

不知道谈宴西是不是注意到了她这动作,掀一掀眼帘,“吃饱了?”

“嗯。”

“那就走吧。”谈宴西径直站起身。

再上车,沿途路线分明是往她住的地方去了。

依旧一路没半句交谈。

周弥心想,谈公子真好风度,临了了还请她一顿饭,再送她到家。她真不吝给他一个五星好评。

车就停在路口,谈宴西看她一眼,好似有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

周弥被打起的双闪催得心烦,先行出声了:“要没别的事,我下车了?”

谈宴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周弥最后又望他一眼,直接伸手,拉开车门。她弯腰下了车,掩上车门之前,挺平静地说了:“再见。路上小心。”

关上车门,朝着巷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头也没回。

一直进了小巷深处,周弥才停下脚步。

树杈顶上一轮月,浅浅的像小孩儿拿蜡笔信手涂上去。

她心里有点淡淡的悲哀意味,意识到自己想要矫情地去细细咀嚼它,就立即叫停了。比方才更快地往前走去。

进了楼里,把那绿漆斑驳的铁门“嗙”一下摔上,整栋楼都好似跟着震一下。

一口气爬上三楼,开门,程一念坐在餐厅那儿看一个日语综艺节目,手边白瓷碗里是洗净的提子,问她要不要不吃,她笑笑说不用,径直回卧室拿衣服洗澡去了。

时间尚早,周弥抱了电脑去床上坐着处理文件。

宋满拿便携画板垫着速写本,一边拿针管笔做练习,一边想跟周弥闲聊两句,“姐……”

周弥一句话打回去:“我今天不想说话。”

宋满愣了愣,歪头去看。

周弥脸上罩了层面具似的毫无表情,只说:“别管我。”

宋满就不说话了。

一会儿,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无线耳机,连接手机蓝牙,点开歌单,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另一只递到周弥跟前,“喏。”

周弥顿了下,接过去。

那里头正随到五月天的一首歌。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

一晃两周过去。

谈宴西去了趟赵野那儿。

前阵子赵野一幅画在佳士得拍卖,破了他过往作品的成交记录,以此为由,召集朋友前去聚会庆祝,谈宴西也在邀请之列。

上一回老爷子过生,是托赵野的关系得了一幅画,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谈宴西由来是商人思维,礼尚往来,去一趟兹当是还这人情。

聚会倒还清净,是在赵野自己家里,没什么乌烟瘴气的。

吃过饭,谈宴西下楼去抽支烟,顺道去了一楼的画室。赵野在画室那儿养了只鹦鹉,特聪明特通人性。

听说之前赵野有个助手,在这儿干活压力过大,天天在背后骂赵野的八辈祖宗,鹦鹉一字不落地学了去,后来逢人就叫喊:赵野!傻-逼!

那助手后来当然给辞了,可鹦鹉的陋习还是没纠正过来,赵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叫鹦鹉把名字去掉了,现在变成了:傻-逼!傻-逼!

有人问他,怎么不把这破鸟扔了得了,赵野说,一点点大就养着了,养出感情来了。而且,有时候听它这么骂,还挺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