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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58)

最后半句明显意有所指地不正经,周弥抬手打他手臂一下。

叫他往山上开。

这“野山”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要小看那帮搞民宿的人,越荒僻的地方,他们越能给你搞出花样。

她定了山上一家民宿的小木屋,在湖边上,看买家图片,住宿和风景都还不错。

一路平缓的盘山路。

越往上走,叶子红得越深。

小木屋条件不错,北欧风格的装修,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宽敞。

周弥问谈宴西:“你觉得怎么样?不行我们就还是傍晚下山回去吧。”

谈宴西扫一眼,那表情绝对称不上是满意,但还是说:“将就住吧。”

中午在民宿的餐厅吃了顿中饭,下午,他们在附近散了散步。

傍晚吃过饭,天就黑了,周弥跟谈宴西回到小木屋那儿,屋前空地上,老板已经帮忙把火盆升了起来——一千五一晚的民宿,这所谓的私人篝火,怕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票价。

好在火盆倒挺大,里头烧着白炭,哔哔剥剥地响。

坐下来,前面便是一汪小湖泊,墨蓝湖水里倒映浅浅的一弯鹅黄色月亮。

谈宴西这会儿坐在篝火旁,才觉得这次出行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周弥就坐在他身旁,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手臂探远了去拨一拨火盆,一霎,火光便跳跃着更亮了两分。

她眼里也是亮的,忽地出声:“小时候,我妈带我来这儿秋游过。”

正是她此行原因。

谈宴西闻言,低头看她一眼。

她说:“那时她还没跟我继父结婚,宋满也还没出生。就我俩,她背个大包,我背个小包,公交车倒大巴车,过来三个多小时。那时候这里当然没现在开发得这么好,路不好走,我又还小,我们爬不到半山腰就停了。桌布铺在树下,把包里装的食物都拿出来摆上。哦,她还带了那种傻瓜相机,给我拍照。”

谈宴西问:“照片还在?”

“在呢。”周弥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照片。

小时候的照片,她都专门拿相机翻拍过了,存在了网盘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

这时候找出来,递给谈宴西。

谈宴西接过,瞅一眼就笑了,伸手捏她的脸,“小时候的肉哪儿去了?”

她小时候肉嘟嘟的,浑圆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人站在一棵枫树底下,笑得开心极了。身上穿一件柿子红色的毛线外套,看着很像是手织的。下面搭牛仔短裙,裙子还有一圈白蕾丝的花边。脚上是白色中筒袜,和圆头的黑色小皮鞋。

周弥久违地看见这张照片,也不由晃神。

那时她四岁多,不到五岁。更清楚的记忆丢失了,只记得傍晚跟着周寄柔下山,满天红霞。还有回程的大巴上,她被周寄柔抱在怀里,一路睡过去,像在一条微微摆荡的小船上。

不过今天,谈宴西替她革新了记忆。

往后,她想到这座山,这红透天边的北地深秋,也将同时想到谈宴西。

回神时,是注意到谈宴西点了几下手机屏幕。

她急忙伸手去夺手机,“其他的照片你别看!”

谈宴西背过身把手机拿远了,“没看。”

过了片刻,他才把手机还给她。

屏幕倒还是停在这张照片上。

周弥没明白谈宴西点这几下是在做什么,想了想,忽然醒悟,点开微信和他的对话框,果不其然,他把照片发过去了。

而且已经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

“……”周弥无语地看他,“公平一点,拿你小时候的照片跟我换。”

“没有。”

“我不信,怎么会没有。”

“真没有。”

周弥愣一下,因为听出来谈宴西这语气不像是推托。

“你小时候,总该出去春游秋游什么的,或者周岁纪念……没拍照么?”

谈宴西垂眸,好似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有学校拍的毕业照。”

“那家庭照……”

谈宴西笑了笑,火光在他眼瞳之中微微跳动,可他眼里并没有半分的暖意,淡得几无情绪,“不是说了吗。没有,没拍过。”

35. 35 前路茫茫的现世

周弥沉默一霎, 忽地举起手机,“那我们现在来拍一张。也算没白来。”

谈宴西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处理。笑了笑, 却不说好与不好。

周弥说:“不愿意那就算了。”

谈宴西一把抓住她往回收的手, “拍吧。 ”

周弥开前置摄像头,将两人框进屏幕,调整角度。

谈宴西几乎懒得动弹,缺乏一点配合精神,直到周弥提醒一句“看镜头呀”,方才抬了抬眼。

周弥第一时间按拍摄键。

她这部手机还是两年前的型号, 水果机拍夜景一贯不怎么样,哪怕燃起的篝火为他们脸上布了光, 出来的效果依然满是噪点。

她不无遗憾, “……不太行, 还是删了吧。”

谈宴西一把夺过手机,瞧了瞧,“这不挺好吗。”说着,也把这张照片发到了自己微信上。

入了夜, 气温下降很快,但眼前这盆火,烘烤得周弥浑身都暖融融的。

夜静深山, 疑心时间已停止流动, 直到不知是什么的水生生物, 在湖面上飞速掠过,划开一圈浅浅的涟漪,月亮也被揉碎。

气里有一股干燥的气息,时而响起白炭被烧得微微炸开的声响, 夜愈发的静。

这温暖让人慵懒而困顿,周弥枕着谈宴西的肩膀,拿树枝拨弄炭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愿动弹。

谈宴西此时伸手,将她手臂一搂,低头看一眼,闲聊道:“宋满准备考什么学校?”

“我们本地最好的美院。”

“有三所,你说的是哪所?”

“哪所要她她就去哪儿,这还有得挑?”

谈宴西笑了声。

周弥顺着这话题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大学在哪里读的。”

“我们本地最好的本科。”谈宴西学她说话。

“真假?”周弥眼睛都睁大两分。

谈宴西笑说:“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不学无术的人?”

周弥很诚实地点头,“确实有一点颠覆认知。”她不由还要确认一句,“你自己考进去的?”

“……”

周弥笑了,“那也有两所,你说的哪所?”

“偏文的那所。”

周弥说:“不瞒你说,我其实有一定程度的学历崇拜,以前一度把学历列在我的择偶标准里。”

“是吗?你前男友什么学历?”谈宴西玩笑语气。

他俩当时立下的规矩,早就你一下我一下地打破得恍若虚设了。

周弥笑说:“……不巧,偏理的那所。”

谈宴西微微挑了一下眉。

周弥又说:“不过他走了捷径,不知道他家里怎么给他操作的,他拿的是澳门户口。”

谈宴西笑说:“你跟他分手,总不至于就因为这?”

“当然不是。”周弥看他一眼,“你要听吗?”